第八回 乞丐主任两用情(一)(1/2)
作者:禅心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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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快进入了1950年。

    这一天凌晨,天飘薄雪。几个小时之后,薄薄的积雪轻柔而慷慨地覆盖了大地,胡同的地面一片茸白。

    周惠云推开院门,迈出门槛,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放眼左右,胡同里没有一个人,极目之处一尘不染,天地间纯净得让人心旷神怡。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几分凛冽、几分泽润、几分惬意。呼吸吐纳之间,让人神清气爽。

    周惠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那富有壮莽山林的东北平原,那经常白雪皑皑的广袤的土地,那些浑厚而粗犷的乡亲们……

    然而今天她已经远离故土,身在异乡,一个人牵儿带女过着艰难困苦的日子,独自吞咽着孤独无助的苦涩……想到这儿,周惠云眼眶发热,有所失落地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了笤帚……

    忽然,她的笤帚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周惠云连忙直起身子——眼前确实站着一个男人:他中等身材,方脸,眼睛细迷,鼻直口方,落腮胡茬,戴一顶解放军的军帽。见周惠云直面看他,便礼貌地摘下帽子,光头。周惠云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人竟有几分面善。

    周惠云有些不知所措:“您,是找我的?”

    男人毕恭毕敬地讪笑:“您不记得我了?”

    周惠云抱歉地摇头:“不记得了。”

    男人带着几分激动,倾心说道;“去年十一月份,您也是这么早出来扫街,您那天发善心还——”

    周惠云一下子想起来了,连忙打断他的话:“噢你别说了,我想起来了——别说是什么善心啊,一碗剩饭,值几个钱儿?那心又能善到哪去?”

    男人刹那间感动得几乎落泪:“您这个人太好了,您说的轻巧,不值几个钱,舍就舍了,可那对我来说,那是救命的一饭之恩啊!我……我……”

    周惠云摆了摆手:“这已经是老早以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吗?——咱们给让点道,瞧粪车来了。”

    毛驴拉的大粪车正从小岔道里冒出来,掏粪工见6号门口有人,便截过去,径直朝5号门口去了。

    看着粪车过去,近旁没人,此人便迫不及待地、诚心诚意地向周惠云娓娓倾诉起来;

    “我是满族,姓关,大名关福伦。算命的说我的名字不好,关上了福分之伦,所以得受穷——现在解放了,共产党不信邪,算命的说什么都不灵了。我面老,都说我已经年过半百了,其实我虚岁40岁,周岁三十八。……我家原是个大家庭,祖上是个有爵位的,到了我老爹这一代,家道虽然没落了,但是既经商也做官,还是积攒了不少家当。我老爹生了我们哥们六个,我排行在六,最小。我那些哥哥们,一个比一个没出息,都不做正经营生,坐吃山空,吃喝嫖赌。老爹去世之后,他们先后败家,没辙了就串通一气,来抢夺我名下的财产。哄我赌博,给我下套,不到三年的工夫,我就把老爹老妈留给我的遗产全都输给了他们,自己没了立足之地。我从二十八岁那年开始给人卖苦力,打杂谋生,过的是穷日子……三十三岁那年,我得了一场病,因为没钱看病,在老庙里熬了将近一年,挺过来之后,头发掉了个精光,耗尽了元气,再也干不了力气活了……”

    关福伦说到这儿,声音里充满了泪水。

    周惠云耐心地倾听着。

    关福伦继续说:“三十五岁的时候,我已经走投无路,我恨我自己是个没用的人,连要饭都要不来。心里老是想着死了算了……就这么捱到解放。去年就在这儿,得了您的一饭之恩以后,我身上有了点力气,就去派出所失业办登了记,求救于政府。政府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替我讨回了公道,把我失去的一套房产判归了我。后来我参加了派出所组织的学习,脑筋开了窍,学了一句革命名言:自己解放自己。——我现在已经不是闲人了,我用自己的房产办了个小旅舍,我有了事儿做,我从一个街头乞丐转眼变成一个小老板了,日子说好就好起来了。”

    关福伦说到最后,竟动情地落了泪。

    周惠云也有些动情地说:“恭喜你呀,有这么好的运气。”

    正说着,钱紫君买完早点回来,看见一个陌生人在和周惠云面对面地谈天说地,很觉意外,便站在一边惊诧地陪听。

    关福伦并没有发现身后站着钱紫君,仍然一往情深地激情表白:“可是,每天忙完营生,我就想起您。您现在日子艰难,一个女人撑一个家,带着两个孩子,靠做针线过日子,太难了……一想起你的艰难,我就食不甘味,夜难安寝,我就想: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报那还算个人吗?……我就想,我一个男人,我已经有能力养活一个家。我怎么才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呢?”

    周惠云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必往下说了……”

    关福伦却更加执著:“我一大早跑来,找你,当面说出我的心里话,不想有任何藏着掖着,我是绝对诚心诚意的……”

    钱紫君这时候憋不住了,抢前一步,直问周惠云:“他是谁?”

    周惠云不好回答。

    钱紫君又逼问关福伦:“哎,你是谁?你怎么敢大清早找到门上来胡说八道?你给我走!”

    周惠云连忙阻拦:“舒太太!人家没有恶意,不要这么说话吗!”

    钱紫君不客气地劈头盖脸:“金太太!他在当面骂你,你没听出来?他以为你就缺一个他这样的男人,他把你看成什么人了?”

    关福伦急忙申辩:“哎呀!这位太太误会我的意思了!”

    钱紫君自认为作为房东应该维护“孤儿寡母”的房客,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应该牵牵连连,干脆把他哄跑了事,于是说:“算了吧!别自做多情了!我们金太太的先生是个读过书的,做过事儿的,是个有地位的……就是再嫁,也没你的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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