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乞丐主任两用情(一)(2/2)
作者:禅心惊鸿
    周惠云听钱紫君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唐突,便假意笑道:“舒太太!您的豆浆凉透了吧?别招老太太骂你!”

    钱紫君见周惠云虽然笑着,但却皱起了眉头,意识到周惠云不喜欢自己多管闲事,便嘟囔着:“林子大什么鸟都有……”走了。

    关福伦被骂糊涂了,满脸惶惑,战战兢兢地进退不是。

    周惠云客客气气地说:“这位关先生,今天您来的突然,闹的我街也没扫成,还心神不定,惦记着屋里的孩子。我只能跟你简单说说。您对我这么在意,我得感谢您。可是我是有丈夫的人,我总得得到丈夫确切的消息才能决定下边怎么活。所以我不能冒险跟您走。我相信你是十二万分地好心,可是你不了解人啊,特别是不理解我这样的女人。要说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就不同在,我把自立看成最大的事儿啊!如果我不能自立,早就找人养活了,还能有你今天找见我的份儿?所以你同情我,却没有看重我,你把我看矮了……”

    关福伦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面貌慈善的年轻妇女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片令人肃然起敬的话来,心里半是震惊半是惭愧地怔怔地听着,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这时候,一辆自行车驰来,倏地停在他们身边。骑车的是秦鹤永,车梁上坐着栓栓。

    周惠云抢先微笑地打招呼:“哟,秦科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秦科长随便应了一句:“明天加班。”遂摆头示意着问:“他是谁?”

    周惠云简单说:“他是关先生,开旅店的一个朋友。”

    关福伦局促不安地倒换着两脚:“金太太,那,我先走了……”

    周惠云也有点过意不去:“哎。对不起啊。”

    关福伦惭愧而慌乱地匆匆离去了。

    秦鹤永下车,将周惠云的扫帚抢下:“今天不扫了,回家去照看孩子吧。”

    说着将栓栓抱下车,找补了一句:“还有我们这个。”

    栓栓撒欢地跑进大门。

    秦鹤永遂将自行车提上台阶,周惠云跟着。秦鹤永进了门槛,放下自行车之后,周惠云从秦鹤永手里拿过来笤帚,笑着说:“还至于把我的笤帚抢走?”

    秦鹤永认真地说:“我怕你一根筋,非要扫完不可。”接着问;“——刚才那人是你过去的朋友?”

    周惠云皱了眉:“哎呀,你这话多难听——怎么能说是‘朋友’?我一个女人家……

    秦鹤永问:“你刚才明明说是——”

    周惠云责备地说:“哎!咱俩人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啊!这可怎么好!——其实他只是个要饭的,吃过我施舍的剩饭,现在有了工作,道谢来了。”

    秦鹤永沉吟说:“倒是个有良心的——他打算怎么谢你?”

    周惠云脸红了。

    秦鹤永鄙夷地说:“这小子!道谢光用嘴,几句好听的话,就算谢了?”

    周惠云连忙说:“哎你误会人家了,他是想让我改嫁给他,他养我后半辈子……”

    “你说什么?”秦鹤永惊呆了!

    周惠云赶紧表态:“我男人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嫁人呢?”

    秦鹤永没有说话,激动不安地沉默了。

    曾经的纨绔子弟、曾经的街头乞丐、今天的私营小老板关福伦,居然来向一面之缘的周惠云当面求婚了!这件事对于秦鹤永来说,无异于一发重型炮弹在他头上炸开,令他一时间头晕脑涨,无法冷静下来。

    秦鹤永今年三十四岁,已经过了五年多单身生活。自打去年随大部队开进北平,秦鹤永也时不时地想过再婚的问题,但一直没有真正认真。原因嘛,一方面是因为他有个六岁的儿子,一个顽皮淘气的孩子,想找到一个值得自己钟情的、既爱自己同时也爱他儿子的对象,实在不那么容易。另一个方面是他实在不愿意象自己某些战友那样,乐于以战斗英雄或者老革命的身份,去和清纯女学生交往。当然,工作任务重,属于个人的生活空间狭小,也是原因之一。

    直到他在市场上邂逅到周惠云,他那一潭死水的感情生活才悄悄泛发默默的涟漪。秦鹤永不是莽撞的人,他知道自己这种单方面的感情憧憬,是很不实际的。一方面,周惠云还不是单身,她在不知道丈夫下落的期间,是不可能呼应他的感情召唤的。况且,他还没有完全的真正的了解周惠云,他不敢冒冒失失。

    可是,关福伦却敢于冒冒失失,并大胆抢先了!这不能不让秦鹤永有所妒忌、有所焦虑、有所不安!

    这天夜里,秦鹤永少有的失眠了……

    朦胧的夜色里,以往的、近前的、许多不连贯的往事跳出记忆的水面,错落交织地连缀成一片云里雾里的故事,把他带入不自觉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