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主任两用情之二(1/2)
作者:禅心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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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去年,1949年1月,打赢了辽沈决战的东野解放军浩浩荡荡开到了北平城下,准备全面接管北平防务。

    那天夜里,奉命先行进城的某部后勤部门,在短暂而庄严的誓师大会结束之后,军容肃整意气风发地开拔了。后勤部供给处的装备科科长秦鹤永,也登上不久前缴获来的美式吉普车,满面春风地亲自把握了方向盘。

    一月的北平,正值隆冬,月光清冷,北风凛冽。秦鹤永,戴着东北大皮帽子,身穿崭新的军装棉大衣,手上戴着崭新的大巴掌棉手套,在队列里娴熟地开着小吉普,象孩子一样又兴奋又得意。望着战士们整齐晃动的肩膀,听着战士们齐刷刷的脚步声,秦鹤永无声地微笑了。今天是个特别值得纪念的好日子,他不想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秦鹤永,是地道的北方人。他祖籍是山东,但生在北平,长在北平。在阔别北平八年之久的今天,开着这辆簇新的美式小汽车,走在自己从童年时代就熟悉的街道上,秦鹤永心里填满了游子归家的感觉,渴盼起久违的亲情来了。想想自己是十八岁上参加的“地下工作”,二十五岁奔赴了延安,到今天三十三岁了,经历了许许多多艰难困苦生生死死的考验,如今他终于回来了,跟着大部队回来了,跟着得胜之师回来了,重新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土,他能不激动吗?能不感慨万千?能不欣喜若狂?能不生出几分无伤大雅的衣锦还乡的自豪和快感?

    他沉浸在自己快活的思绪里,没听见奔跑的马蹄声停在自己身边。

    “报告!您是秦科长吗?”通讯员大声问。

    “我是。怎么?有事?”秦鹤永吓了一跳,忙问。

    “后边有位随军的家属老爹,病危!首长让您去处理一下。”

    “是。明白。”秦鹤永知道通讯员所说的“首长”,指的是负责今天进城的最高领导。

    “您随我来!”

    通讯员拨转马头在前边引路,司机小张挺有眼力见的接过了方向盘,把吉普开出队列,调头,向后转。

    跟着通讯员走到队伍的末尾,果然看见队伍后头跟着三辆有车帮的皮轮大马车,车上都是经过特殊批准可以提前进城的随军家属。

    通讯员拿鞭杆指了指第三辆:“就是那最后一家……”

    队伍在前进,秦鹤永只好叫小张再调一次头,跟在这辆马车后头。

    秦鹤永跳下车,走在这辆马车旁边,往车上扫视了一眼,见车上坐了男女老少六七个人,正围着一位老爷子,焦灼不安。老人家紧闭双目,面容异常憔悴,清白的月色映照着菜色的窝憋的脸,那份憔悴竟显得近乎狰狞。他半躺半坐在老伴怀里,跟老伴合盖着一床补丁落补丁的破棉被,棉被上压着一件草绿色的半新的军大衣。

    秦鹤永扶着车帮关怀地问:“大爷是不是病了?首长让我来瞧瞧……”

    那位大娘抻出袖口搌了搌眼泪,刚毅地轻声说:“唉!病了有日子了……听说革命胜利了,无论如何要来北平看看儿子……儿子是见着了,可路上这一折腾,怕是经不住多少时候了……唉,我们老两口也想明白了,哪的黄土不埋人?能跟着儿子来趟北平,这辈子值了……可就是老天爷不做劲,太冷了,把我老头子冻得从脚底下往上冷,都凉到心口窝儿了,刚才还念叨,就想喝两口热乎乎的大米粥……”

    说到这,老太太哽咽了,一阵拼命压抑着的猛烈的啜泣使她双肩颤抖着喘不过气儿来……

    秦鹤永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这位家属老爹怕是要不行了——如果他老人家仅仅是因为冷得受不了,想吃一口热乎粥暖暖身子,那倒好办了;可他分明是一个病人啊!一个久病不起的病入膏肓的老人啊!老人一定是已经感到了死神的迫近,不愿意变成地狱里的一个饿鬼,才说想喝粥的;而如今我们革命成功了,新中国马上就要建立了,亿万工农翻身做主人了,怎么着也不能让老人空着肚子离去啊!——“既然他二老的亲儿子不在眼前,那就权且让我代替他,给老人当一回孝子吧!”秦鹤永暗想。

    这么想着,秦鹤永就强装着笑脸儿假装轻松地安慰老太太说:“大娘!别急,不就是一碗热乎乎的米粥吗?到了北平了,您就不用着急了,我跟您保证……”

    老太太不落忍的:“您看这深更半夜的,真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鹤永微笑:“不碍。”

    秦鹤永答应了老太太很快就会有热粥吃,可那热粥从哪来?秦鹤永的脑筋飞快地旋转起来。

    秦鹤永首先想到的是“送医院”——但很快就否定了。医院倒是不远,可医院有医院的规矩,进了医院就得接受检查,就老爷子现在的状态,还能经得起那么多折腾吗?如果人家硬是给吊上葡萄糖,让老人家捱到天亮等着大夫来上班,再对症下药,那什么时候能吃上热粥呢?

    秦鹤永紧接着想到了“依靠地方党组织”——也马上否定了。找地方党,不是不可以,可那就等于是走组织手续了。半夜三更地接上关系,就得花点时间;对方弄明白这边的要求,还得花时间;人家再找合适的人,把任务派下去,直到任务完成,那得什么时候了?现在可是得分秒必争啊!

    那么应该怎么办?秦鹤永情急之中忽然想到了带队首长的话:让秦鹤永处理一下!——什么意思?!还不是让我自己拿主意的意思?要想抓紧时间,事半功倍地做好这件事,那只有一个办法——把老爷子和他的一家接到自己家里去……

    但是这个想法,只让秦鹤永高兴了一秒钟——自己还有家吗?即便那是个家,值得一回吗?

    秦鹤永为什么对自己的家如此伤感,这是个很恼人的话题,得费不少唇舌。简短洁说吧:秦鹤永的爷爷是个有名的老中医。他的父亲是个很有学问的中药师傅。倒退三十多年前,秦鹤永的母亲一直不生养,吃了很多中药,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眼看秦老爹已经四十多岁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秦老爹就娶了个二房。没想到的是,二房三年没开怀,大房却连连生起了儿子,秦鹤永就是她妈妈的二小子。

    秦鹤永的母亲不生养到底是不是因为有病呢?外人谁能说得清?做女人的自己也不可能很清楚。后来怎么又连连生养起来了呢?这就只有当母亲的自己知道了。秦鹤永自小记忆力特别好,而且特善于记忆细节。他记得小时侯母亲说过:早知道这么简单,何必糟蹋那么多银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幼年的秦鹤永当然听不明白。直到二十八岁上和范丽华结婚以后,才回味出母亲当年的感慨是话里有话,似乎隐含着一种难言的委屈。后来,又想起小时侯父亲曾责备母亲:“没事往教堂跑什么跑?中国人信什么洋教!”母亲就很激动地反唇相讥:“没良心的东西!不跑教堂,你能得两个儿子?”于是父亲就不再言语。秦鹤永小时侯一直不明白,有儿子和上教堂有什么关系?

    直到去了延安,和一位国际友人医生闲聊天,说笑话似的谈起自己的“来历”,才意外地弄明白这件事。据那位医生分析,秦鹤永的母亲一定是跟那些信徒们学样儿,向教堂的神父倾诉过自己不能生养的痛苦,那位神父很可能懂点医学解剖学。人体的构造一般说都是一样的,但人和人相比,其构造的造型上难免会有些微差别。比如,有的女人子宫口是略微朝上翘着的,有的则是向下倾斜。授精的过程恰如往长脖儿水瓶里灌水一样,瓶口朝下,水怎么灌的进去?这位医生还说,如果给这样的女人治病,是不需要打针吃药的,只要告诉她一句话,“以后行房事的时候,把臀部垫高点儿!”这就解决问题了。那时候,人们普遍缺少现代医学知识,恐怕谁都想不到,不生养不是不会生养,房事的姿势也会影响受孕效果。

    秦鹤永自从听了国际友人的分析,脑筋大大地开窍了,事实证明,西医有它的长处,中医也有它的短处;作为一向崇拜中医的秦鹤永,从母亲的生活中得出了一个“科学结论”:偏执和固执,处理不好任何问题。中医和西医要想真正地造福为民,就必须走相互结合的道路。——这话说的多好,言之凿凿,多象是伟人的精彩论断!秦鹤永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经历一个感悟一经产生,头脑就好象比过去清楚多了,轻松多了,思想的房子就好象多开了两扇窗,看得远了也更灵活变通了,人也更豁达宽和了。因为有了好的思想方法,工作效率增强,秦鹤永不知不觉地成了领导眼中的红人,不管到了哪个部门,都是协助领导解决棘手问题的能手。

    话说回来,秦家大媳妇有了儿子,秦家有了继承人,是多么好的一桩喜事啊!秦鹤永的父亲母亲又是彼此感情深厚。在这种情况下,家里就不必再养着个白吃白喝的“小妈”了。于是,秦家宁愿赔给那女人一笔钱,让她离开秦家,再往前走一步,嫁个好人,组建个小家庭,好好过日子去。但那小妈死活不肯走,宁肯呆在秦家做小妾,也不愿另寻郎君做主人。秦鹤永的父亲就没了主意。

    秦鹤永十岁那年,秦父为了生计,去了一趟长白山,连采集带收购办了一批草药。打道回府的途中,秦父意外地被绑了票。绑他的土匪倒也直言不讳:“把你家藏的千年人参贡出来!绑你就为的是得你的人参王!……”

    送信儿的找到了秦母,把土匪的话如实传达,秦母不敢怠慢,赶紧去拿藏宝贝的红木宝匣,打开一看,匣子里竟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千年人参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翅膀飞了!秦母大惊失色,到这个时候才后悔自己长时间地耗在教堂,给家贼留下了太充裕的机会。那时侯,显而易见地,秦母怀疑那家贼就是丈夫的小妾,小妾就是家贼,但是拿不出任何证据,又能把人家怎样?秦母玩命地想办法跟土匪疏通,可土匪哪有那么多的耐性?不久,果然就撕了票,善良而博学的秦父就这样惨死在异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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