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病在春天(1/1)
作者:思慕林徽因
    王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小学时我和其他同学在一起嘻天哈地,他安静得根本引不起我们的注意。以至于我和朋友们在照毕业合影的时候也没有把他纳入在内。也许友谊如花香越清淡就越永久吧。如今到了中学,有些所谓的朋友渐渐淡出了我的关系圈。而和他的交往却愈加频繁了。

    他有看课外书的习惯,经常去县城买书,志同道合的我们经常一起去。穷得叮当响的我自然不是随意都买得起书的。所以十之八九他会担当起我购书的投资人。于是,在敬老院中经常会看见一个胖嘟嘟的少年和一个小瘦子各自捧着一本厚得跟枕头似的书一坐就是大半天。看累了就津津有味地讨论书中的情节,时不时还辩论一番。更有为书中的故事闹得几天不说话的情况发生。但一到该买书、换书的时候就又如亲哥儿俩般好了。

    今天春天,天气仿佛拜哪位变脸高手为师而学得精湛的技艺了,经常卖弄,忽阴忽晴,时冷时热。早上醒来身体不自觉有些抽搐,肚子里好像有一根长长的钢针在搅动。忙让李良下楼去告知班主任,谁知却把王老师领来了。我浑身乏力,他让李良把我搀扶到他蹲在床边的脊背上,健步如飞地赶到摩托车旁,载着我向敬老院疾驰而去。到了地方,又忙找到我们院里的负责人一同赶往附近的卫生所。待一切完毕,把我平放在敬老院我房间的床上时又可亲地开导我别有啥思想顾虑,尽管好好休息等。生怕我在养病期间脑子胡思乱想而平添心理负担。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平和的话语声中我变成了睡意的俘虏。

    当再次醒来是拜那部老爷手机的铃声所赐。那是王伟喜新厌旧后送给我的。话费也基本都是他负责。我急忙接听。

    “听说你要死了,真的假的?可千万挺住啊!你要是吹灯拔蜡了,我上哪儿找这么不要脸的人呢!”这是伟的声音。他在别人面前少言寡语,和我却是相当能侃。听到这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气儿,顿时又不照脸儿了起来。

    “什么?我?这是个冷笑话!你还恬不知耻地苟存残延在世界上呢,我怎么会走掉!放你那一百二十五点五条心,爷爷好着呢!”我佯装生气地回应。

    “那就行!听这口气兴许还能再喘几天。哈哈哈……你歇吧,可要歇好啊!”他依旧以打趣的口吻说道。

    放下手机,我泪流满面。

    我和王伟在一起,经常他是我爷爷的爷爷,我是他祖宗的祖宗。我俩的先人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被我俩不厌其烦地抢占他们在各自家族中的位置。但却是越骂越亲,没有矫饰,透着那份难能可贵的真!

    周六早上刚醒不久。屋门外便传来了李良熟悉的声音。

    “孙子?没有咽气吧?!来来来,小爷给你弄了一箱敌敌畏,要是暂时死不了你就喝点儿,兴许能助你早日驾鹤西游。别感动啊!本小爷不吃那一套!”李良边把一箱牛奶放到桌子旁边不照脸儿的胡侃乱扯一通。待他坐下,我们俩又互相把对方的祖坟“刨”了一遍,先辈们又被轮流挖苦、批斗了一番。就这样放肆的玩低俗,一下午的时间竟然短得那么可怕。临走前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看啥病也没有。你小子就是吃痰中毒了!呵呵……”没想到都快爬走了他又扔下这么几句。我也毫不示弱:“你孙子知道你死了哪儿先生蛆吗?嘴!因为它太臭了!”哈哈哈……话音未落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居然觉得身体一下子轻快了许多,想必这就是友谊的力量吧。我们身边常常甜哥哥蜜姐姐叫个不停的人不一定就是有真情意。而有些人的关系表面上是那么的恶俗,充满低级趣味。然而扒去这外在的一切,其本志的东西是非常的珍贵。毕竟感情是体现在行动上而不是单单挂在嘴上的。

    初中一年级的冬天雪下的有些过分,厚厚的一层。玩命地吸收着大地上的温热气息。由于身体机能比较差,为了避免上厕所次数过多,我早上一般不喝汤。虽然冬季那满载暖意的热汤很是吸引人。但我只能安慰自己,中午就暖和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雪停后的数天没有给阳光留下一丝一毫播撒温暖的机会,似乎更冷了。我急切地盛了一份汤,买了两个馒头,开始准备接收午餐给予的温暖。

    不知何时,校食堂老板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你居然都吃两个馒头?浪费!”一句话把我死死地钉在了那里。我知道在校长的说合下我被免去了伙食费,他肯定不好驳校长的面子极不情愿地同意了。

    拉泔水的车来了,不一会儿,整桶整桶的饭被从食堂抬出倒进盛放猪食的泔水桶里。看着眼前的场景,食堂老板那句“名言”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忽然发现,没钱没势的人有时连和猪平辈儿都是不可能的。有钱人的猪可以大量吃人的饭而不被称之为浪费。穷人……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被那句让冬天更像冬天的话纠缠着,翻动着我的内心。晚饭间,万般无奈硬着头皮去打饭时,食堂内数米不到的路程竟长得让人惧怕,气氛更是压得自己直不起腰。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如同销赃的小偷一般神色飘忽不定,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警察现场击毙。本来病就刚好,一紧张有种想栽倒于地的感觉。

    第二天实在承受不来耻辱感的折磨了,就到王老师办公室。说明来意后,他仍旧是满脸暖人的微笑:“这样吧,反正上下楼你也不方便。现在你功课还算不忙,等一旦到了初三,随着课业的增多,吃饭也绝对是个问题。回头我跟你们班主任商量一下,让同学们轮流帮你打饭。你看咋样?”

    “可是我……”我话未出口。老师又补充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不会跟你班主任说那件事儿的。你不是刚请病假回来吗,就说你身体还不太舒服。打饭不方便。你看这个说法怎么样?”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他在求我办事而非我在求他。等第二天早饭间,他就把承诺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