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诚惶诚恐(1/1)
作者:路归不
    夜七月费劲巴力地找齐扫帚和畚斗,往自己的房间走,准备毁尸灭迹,一抬眼,却被生生定在客厅中央。她睁着滴溜溜圆的黑眼珠,张着嘴,十分惶恐地瞅着浑身颤动、剧烈喘息的原清浅站在她的房门口。原清浅渐渐转回身,一张冷森的俊美容颜彰显着此刻的盛怒,眸中苒苒刮杂起足以燎原的火苗。

    “师、师、师兄,你、你、你回来的好快呀!中午吃什么?”夜七月拿着扫帚和畚斗的双手已经密密地出了一层细汗,思维更是抽筋的无法及时做出适当的反应。

    “七月,你能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者,你刚刚做了什么?自助烧烤,用的是凝魂香?你中午是不是想吃几个孤魂野鬼,红烧还是清蒸?”原清浅语气冰冷,眼神义愤,双手习惯**叉抱臂。“是谁答应过我,会消消停停,安安稳稳的做个正常人,不再插手任何无关人的闲事?”

    “是、是、是我,师兄······”

    “又是谁信誓旦旦的保证,不再轻易使用法术去做些无关的事?”

    “是我······”

    “七月,你还记得是你吗?你是怎么承诺我的?”

    “师兄,我、我、我······我只是心存不忍,想帮着找人,并没想做什么。我用自己的美貌起誓,只是纯帮忙找到人,其它的一概不管,欠人家一个人情,总得还不是?”夜七月一手举起畚斗起誓,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扫帚划拉着雪白的地板。

    原清浅深眸幽幽地端详着夜七月,用鼻音哼出一声细微的怀疑,走近她说:“那你为什么要和明晓联手支开我?我有那么不通情理吗?在你心里,明晓是不是比我······”

    “不是的!师兄,我永远都不会骗你,不会瞒你,但是你不问,我有时也会选择性地不说。我是怕你生气,怕你生气后玩失踪,更怕你玩失踪没个期限。我、我、我的心很小,承受能力不高,神经也并不坚韧,你能明白吗?”夜七月抬起酝酿了半天的泪眼婆娑,语带呜咽之音。原清浅漠然地抱臂缄默,依然怫郁地纹丝不动,目光灼灼的盯着夜七月,二人对立在客厅。

    夜七月微一扬脸,轻噘嘴,挂着可怜兮兮的不安继续说:“我不是没脑子,我只是不想去想,既然没有长远的意愿,何必摆出多么在乎的姿态,早放与晚放有区别吗?”

    “七月,不要转移话题,就事论事!你到底知不知道,过多插手未知因果的世事,随意打乱天意轮转,会损阴德,会遭天谴。后果,可是你一个借尸还魂的人······能承受的?”原清浅眼中的痛惜加深,声嘶音哑的说道。“我只愿你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在我有生之年,你能明白吗?”

    “明白,但我不愿意!既然参与了这场不太可能平安出局的牌局,中途退出,岂不无趣?我的命,该不该绝,什么时候绝,谁都不知道!兴许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大后天或者遥远的某一天,而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每日对着熟悉的陌生亲人,什么都做不了,说不出······我干嘛还要平平安安的?让我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不好吗?”

    “你······”

    “嘭嗵······嘭嗵······”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拍打着楼梯,满头大汗的付明晓单手夹着精小的折叠自行车匆匆跑上楼。

    “没······事吧······都······都冷静······冲动是······是魔鬼······”付明晓大口的呼吸着室内紧张的空气,一边说,一边瘫坐在地上。“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都慢慢······说!”

    “唉!师兄,我去买午餐,咱们吃完再继续。你们都累了,先歇一歇吧。”夜七月扔下手里的清扫工具,飞快地跑下楼去,直奔对面的‘吉祥如意斋’。

    夜七月坐在饭馆的一角,等待着外带的炒菜和水饺,双手托腮,脑筋飞转。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刚才自己为嘛就一秃噜嘴,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难道她是压抑的太狠,所以释放时才会如此的肆意?

    “七月,你来了,店里还那么忙吗?”姐姐李吉祥笑意迎人,婀娜而至。“你也是东北人吧?要不,咋那么还吃酸菜的水饺,口味跟我们一样一样的。”

    “吉祥姐,还好!我也能算半个东北人,以前在哈尔滨呆过一阵子,所以爱上了东北菜,太好吃了!”夜七月紧忙的站起身,笑涔涔的回应说。“姐家的水饺是我的最爱,怎么都吃不够!”

    “是吗?你也喜欢多加葱花,多加生姜的酸菜馅饺子?我看小付和小原每次点饺子时,都要多嘱咐服务员一遍‘多加葱花和生姜’。”李吉祥眸转粼粼之光,十分欢喜的问道。“我妹妹小时候最讨厌吃葱花和生姜,我爸为了纠正她那个毛病,在饺子馅里参了不少葱花和生姜,看她怎么挑出来。没想到,一来二去还被她吃顺嘴了,我家的酸菜水饺也就比别人家的葱花多,生姜多。后来······后来就······就······”

    “太好了,歪打正着,正合我的口!吉祥姐,咋还没好,我都饿了,帮我催催呗。”夜七月看到姐姐的笑容越说越少,面色已然变黯,连忙打断。

    “对呦!看我扯到哪去了!唉!”李如意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立马恢复迎来送往的惯有微笑,拍拍夜七月的肩膀。“稍等,我去催催。七月,看到你,我就容易想起我妹妹,太奇怪了!你们长一点都不像,没道理!”

    夜七月望着姐姐的背影,回味着李吉祥最后的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她好想跑上前,拉住姐姐的手,告诉她——一点都不像,但却是,是她的亲妹妹,从某些不为常人所能理解的角度讲。她知道,不可以,永远都不可以。在她做为夜七月的有生之年,在她作为借尸还魂的夜七月死亡之前。惆怅的夜七月拎着两大袋的餐盒,大步的走出饭馆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正午灿烂耀眼的明媚阳光,晃痛了她的眼。她下意识的闭合了眼帘,垂下了密密的长睫,只留一线狭缝,将将向前迈了一步,却撞上一个软绵绵的肉墙。

    “哎呀,你怎么不看着点,饭菜撒了怎么办?”一个香喷喷的女人,带着十分甜酥的嗓音大呼小叫到。

    “对不起,我眼睛有些睁不开,阳光太明媚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弄脏你的衣服,我赔。”夜七月自知理亏,低声软语地道歉。

    “算啦,没弄上!你过马路时一定要当心,路上车太多了,二把刀司机的刹车技术还不一定过关,自己要机灵点,小姑娘。”

    在对面高挑身材的笼罩下,夜七月睁大了双瞳,看清与她对脸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美艳绝伦的女人。美女穿着一身鲜红的连衣裙,桃面杏腮上带着天真的谦和与媚俏的灿容,很是惊艳,不俗不洋,撩人心怀。

    “谢谢你的大度,很衬你的美貌。”夜七月不得不由衷的称赞一句。

    “谢谢你的甜言蜜语,你也是丽质天成的小美女。”对方真诚的回了一句。

    “再见!”

    “再见!”

    夜七月拎着午餐一路走,一路琢磨。临了也没有闹明白,她们两个陌路相撞的路人甲和路人乙,为什么要‘再见’,好不别扭。

    三人坐在客厅的餐桌边,气氛沉闷,每个人都屏气慑息的吃着午餐,各自的神态多多少少都夹杂着些许的不自在。夜七月很自觉地为原清浅和付明晓布菜,一副俯首帖耳的低姿态,诚惶诚恐,低心下意,表达自己的悔意。

    “七月,清浅也是担心你!以前,你算是原家天予的通灵媒介师。你所损的阴德与所遭的天谴,都会有原家人来替你分担,谁让你是他们原家逆常理,毁生人,从老天爷手里求来的呢!可是如今,你已是一个独立自主的通灵师。”付明晓头一偏,语挚情长地对夜七月说。“你所要损的阴德,所要遭的天谴,不管清浅再怎么想帮你扛,替你受······都是不太可能的!”

    原清浅夹起一块锅包肉,放在夜七月的碗中,不禁和颜慢语道:“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事情,你看得过眼的,你看不过眼的。它们纠纠缠缠,牵牵扯扯的是理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循环,天理往复。一旦由于你的介入,泄露了不该泄露的天机,打乱了上苍安排好的剧本,你说老天爷会不会生气?”

    夜七月抿了抿嘴,十分乖巧地娇语道:“师兄的用心良苦,我镂骨铭肌,感遇忘身。在我小时候,老家儿有一个会算命的亲戚,所算的人和事无一不准,无一不灵。可他有一天却突然全身僵硬,口舌麻痹,连咽吐沫都费劲,以至于最后被活活的饿死。那时,年岁大些的大叔大婶都背地里都说,他是因泄露天机太多,而遭的天谴,报应。他也曾算出,我会读研进博,成为一个才富五车的学者······可现在,我却成了一个卖咖啡的小贩。不知是他算错了,还是我活错了?每个人所做的每件事,无论好坏,所产生的后果,都要由自己来承担。我在做的时候,必然会想好以后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以及自己要承受的。自我答应跟你走的那天起,我从没想过后悔,再坏的可能,也不过灰飞烟灭,谁知道那不是另一种解脱?随心所欲的活一回,我没什么遗憾的,我也希望师兄能体谅我的小小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