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疑似之间(一)(1/1)
作者:路归不
    夜七月的能力在退化,的确是事实,不可否认。是怎样的高手,能在无声无息下,众人不知不觉中,带走十个孩子和一个大人?他们是如何察觉到——她的存在?难道第一次遇到许**时,已打草惊蛇了?那个失踪的列车长是不是孙长荣?夜七月想到此处,后脊梁有些泛寒,悄悄捏了一把汗,暗暗后怕。昨晚太轻敌了,面对诡怪的许**,竟然没有一点察觉和防备。艺高人胆大的时代一去不返,怯懦也会慢慢变成习惯,她也要学会畏手畏脚的过日子。难道正是她的不知死活,让他们有所忌惮?还是他们不想与她正面冲突,有所顾忌?

    “你好管闲事的毛病···板着点····不想早死,就消停一点!你管不了那么多,你知道吗?····为你好!少管闲事,没钱赚的更少管······这点···你应该能做到!”

    夜七月想起许**最后的警告,难道是善意的?如果她当时感知到异样,会不会出手阻拦?能不能拦得住?许**为什么整晚都对着远处的群山,长长出神?他还吟了一句诗,是什么了?“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难道孩子们在山里?他是无意,还是故意?居心何在?绵亘不绝的山林,得需多少人手?如果她说了,鬼话会有人信吗?就算信了,撒出大量的人手,谁又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谁能保证不会是另一个陷阱?许**的暗示意,到底要不要信?她现在该怎么办?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夜七月伶仃地坐在原地,心燥意烦,神思不宁。她此时仅能做的——就是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那个警察。至于信不信,如何做?都不是她该关心,能左右的。她取出包中的素描本和铅笔,凭记忆画出许**和孙长荣的模样。做为新生代的通灵媒介师,她自掏腰包,报了个素描班,学习素描。多数时候,夜七月能看到的,她也能让开过天眼的人看到,对于平常人,她不想空耗法力,只能把它们画出来,也算是取巧的一个方便。

    事宜至此,夜七月断绝了在附近转转的想法,没那金刚钻,何苦揽那瓷器活。如果真的感知到什么,她是否有勇气踏出这一步?夜七月斟酌良久,怯弱最终战胜了良知,自私战胜了无畏,离家十二载,她有太多的记挂与思念。未见到父母和姐姐前,她不可以有事,哪怕良心不安,哪怕天怒人恨。她早已做不成坏人,更做不成好人。一个寄生的孤魂,不需要高尚无私的品格,更不需要悲天悯人的情怀,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才是最实实在在的。

    她彷徨在这人世间,一年年,一月月,一昼昼,一夜夜,无不是抵牾的。有人曾问她,哪里人?她也在心中问自己——是说来自东北,还是说来自上海?若说是来自东北,夜平安却从小生长在上海,连山海关的门都没摸到过;若说来自上海,李如意三十年的人生连黄河南岸都没踏足过。有人曾问她,多大了?夜七月能告诉他|她——心里年龄四十二,身体年龄三十?显然不能!

    久而久之,夜七月总结出一份可行性的说辞——本人‘夜七月’,孤儿。父母不详,出生地不详,年龄不详,可根据外貌自行判定。无稳定居所,无稳定职业,无不良嗜好,与人无缘亦无仇。四季漂泊,四方悠荡,不足以造福人类,亦不足以危害社会。地球上多她一个不挤,少她一枚不旷,十足的路人甲,连酱油都没打过。她只想默默无闻,做一个可以随时躲进自己甲壳中的蜗牛,一步一步地爬过剩下的人生路。

    夜七月定下心来,翻出手机,拨通乘警赵卫国的手机。她说想起些事情,要跟他谈一下,赵卫国极爽脆地告知所在的位置用餐车厢,让她马上过去。合上手机,夜七月唇际不觉勾起一抹苦笑,眼下最着急的不仅是丢孩子的家长,还有车上为数不多的人民卫士,不由的想起一个成语——焦头烂额。

    片晌后,夜七月穿过急躁嘈杂的人群,顺利地到达餐车,因为停止供应餐点,这里便成了临时指挥部。许多丢孩子的家长,和一些穿制服的列车工作人员,都聚集在此。若多的人或哭,或嚎,或抽泣,或立,或坐,或蹲,悒悒不乐,没精打采,垂头沮丧,一筹莫展。车厢里的气氛让人压抑,呼吸不畅,太多的负面情绪带来的消极能量场,让她很不舒坦。

    “喂!夜同志,这边来。”赵卫国先看到夜七月,隔着许多人,伸出手臂,摆动大手掌,急切地招呼到。

    他的称呼,怎么听着,那么不顺耳。夜七月眉心微攒,勉强咧咧嘴,算是打招呼。

    “赵警官,麻烦你叫我‘七月’,或‘小夜’,都行。千万别再叫‘同志’,把人都叫老了,我还年轻,是不是?叫‘夜女士’也可以,‘同志’这个称呼,总让人有种要壮烈就义的错觉,和平年代,得改改称呼,与时俱进嘛,对不对?”

    “好吧,夜女士,你想起些什么?说说看,是不是跟孩子有关?或者跟失踪的列车长有关?”

    “这个还真不好说!”夜七月脸侧颊肌紧绷,面露窘难。

    她左右瞟巡一通,尽量压低声音说:“赵警官,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我建议,去一个清静点的地方,因为接下的话也许会影响到别人,更会影响到你,你需要冷静的分析。”

    “嗯?······好吧,我们到车厢外面去谈。”低头忖思几秒,赵卫国吐口应允。

    绕过痛心拔脑的众人,夜七月随着赵卫国来到车厢外,车外的空气带着原始的清新。花草树木的馨香混合着泥土腥气侵扰鼻尖,她的胸腔少了憋闷,可以自由顺畅的呼吸。

    “帮我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失踪的列车长?”夜七月把孙长荣的画像,递给赵卫国。

    “是······”

    “再看看后页的那个人,认识吗?”夜七月的眸光一错不错,详察着赵卫国的脸部。

    赵卫国接过素描本,看了一下,眼角抽搐,猛的抬头,眼神中透满惊诧与困惑:“你?你认识老许,许**?他死了五年,你为什么会······难道你们以前认识?”

    “如果我说不认识,你信吗?赵警官,你不是也问过我——‘你确定···你不是跟鬼一起喝的酒,聊的天吗?’如今,我必须严肃郑重地告诉你,昨晚与我喝酒,聊天的就是纸上的这位,已经死了五年的许**,你信吗?”

    “许**?不可能!夜女士,你昨晚喝多了吧,看错了!怎么可能?他亲口告诉你的?绝对不可能是老许,他都死了五年。你来不会就为说这些?夜女士,你也看到了,我们有多忙······”

    此时的赵卫国皮笑,肉却不笑,那是听到荒诞不羁的胡话,才会有的表情。听的出他话里的含义——他觉得,夜七月疯了,神智不清,出现幻觉,满嘴胡言。

    “一罐500毫升的啤酒,如果对酒精不过敏的话,还是很难醉人的,是不是?难以置信?正常反应,可以理解。你们警察都是唯物主义的拥护者,就是平常人,也不会轻易相信方才听到那些话。”夜七月唇畔溢出一丝苦涩的蜿蜒,不期而然的反应。理解的困难,总是惊人的相似,要不咋老是说‘理解万岁’呢!

    夜七月无奈地耸耸肩,挑挑眉,撇撇嘴,厚着脸皮说道:“多数人都坚信‘眼见为实’,没亲眼看到,怎能轻易相信。赵警官,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到或听到昨晚的异样?为什么都睡着了,集体催眠?谁有那么大本事?”

    “你什么意思?这跟丢孩子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认为是鬼干的?跟死了五年的许**有关?难道让我跟上级,和丢孩子的家长说······是鬼偷了他们孩子?你认为他们能接受吗?证据呢?”

    “有没有关系,我不太清楚!若真是鬼做的,证据肯定是······不能有!有了,你也不敢信!凭你的从警经验来看,十个不大的孩子黑灯瞎火的能走出去多远?为什么你们在周围连根毛都没见着?是上了天呢,还是入了地呢?”

    听完夜七月的话,赵卫国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你?你到底是干嘛的?你想告诉我什么?”

    “赵警官,很抱歉,刚才没有交代清楚,我是一位通灵媒介师,一种不受人待见的职业,一种不太容易让人接受的另类人。昨晚之前,我都不知道,世上有许**和孙长荣这俩个人的存在,更没有撒谎的必要。你认为,我撒谎的理由是什么?对我有好处吗?能找回孩子吗?”

    夜七月一连串反问,令赵卫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脸色也逐渐转好,眉头微微松懈。

    “如你所说都是真的,我该如何向上面报告?他们会信吗?”

    “哼哼···怎么说,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信不信,是上面的问题,不是你的。各尽其职四个字,应该不难懂吧?”夜七月冷笑几声,冷冷地说道。“你既然认识许**,麻烦受累,讲一讲许**死后的事情。譬如,他老婆有没有改嫁,他儿子现状,越详细越好,我也好琢磨琢磨他昨晚的举动,太奇怪了。”

    “你以前真的不认识老许?”赵卫国的两条粗眉,此刻又紧紧地拗在一块,双目平视。

    “我向伟大的毛主席保证,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不过,昨晚也算是认识了,可怜鬼一个,唉!只可惜我帮不了他,他拧的很,死了都不让人省心!”夜七月举起右手,三个指头并拢朝上指天发誓,末了的碎语中饱含惋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