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亡重现(1/1)
作者:路归不
    夜七月用打火机点燃手中的问魂符,打出复杂的手印,低声念出咒语:“冥冥至灵,暗期朔望,三魂七魄,倾解冤结,天地证吾,问魂前尘,现!”黄色的符纸渐渐燃尽,夜七月缓缓闭上双眼,一片漆黑。当光亮浅浅地在周围逐渐散开,逐渐清晰,她察觉到——自己再次身处运动的车厢里,夜七月明白,这就是许**死前的那列火车。

    还是一节卧铺车厢,车里的一切与她所乘的那列车,几乎一模一样。三三俩俩的人,或坐,或立,或躺,与现实中的几乎一样。这声音,这画面,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细微可辨。但夜七月清楚,这只是过去的情景重现,都是虚幻的。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许**的身影,挪动脚下,朝最近的一端走去。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好像第一次遇见许**,正是在这儿,夜七月杵在那,有几秒的出神。眨眼间,许**拎着一个暖水瓶,已经直接从她的身体里,穿堂而过,毫无感觉。

    “许哥,等一下,我们能谈一谈吗?”

    生前的许**,与昨晚见到的,没有分毫改变。此时,他被一个年级略轻,长相颇好的男人喊住,停下了脚步。许**又从夜七月的身体穿回,她就是空气,没有一点障碍。

    “我们还有谈的必要吗?孙长荣,你到底想干嘛?难道你还真把我,当个傻瓜在耍吗?”

    许**见来人,面色阴沉,语气愤然,目光如灼,闪着熊熊的火焰。来人也不恼,而是波澜不惊地说出一番话,就让许**平静了许多,两个人对峙在车厢连接处。

    “许哥,过去的事······我无话可说。对与错,牵扯太多,无法分清,也没必要去苦苦纠缠。为了家耀,我只是想跟你好好的谈一谈,毕竟这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们都要继续过下去,你说是不是?”

    年纪稍少的男人,叫孙长荣,也穿着相同款式的制服,应该是许**的同事。这个孙长荣虽不年轻,但依稀能瞧出,年轻时是个帅哥,眉眼俊俏,轮廓分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下能把许**,落下好几里远,真是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同样吃五谷杂粮,差距怎么会如此大呢?强大的,也许不止是命运,还有遗传基因。

    “孙长荣,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不用绕弯子!”许**语气依然愤慨。

    “许哥,下周是家耀的生日,你应该记得吧?”孙长荣不露声色地问道。

    “当然,我儿子的生日,我这个做爹的怎么能忘呢!我和灵灵都说好了,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个生日。老婆,孩子还是自己的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开了就好了。血浓于水,谁都抢不走,你说是不是?”

    “许哥,的确血浓于水!家耀生日那天,我也会去,灵灵没有告诉你?我想,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但我觉得·····你早晚都要知道,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不同。长痛还是短痛,都得疼一下子,早疼完,早好。是不是?”孙长荣意气自如,对许**的话没有多少情绪表现。

    “灵灵?你还真塔玛的恬不知耻,别忘了她是我老婆!我儿子的妈!你凭什么参加我儿子的生日?你不用挑拨我跟灵灵的关系,灵灵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十一年夫妻。我比你清楚多了,是你没搞清自己的身份!”许**听到孙长荣的话,怒目横眉,声色疾厉。

    “许哥,就不能平心静气地听我说完吗?难道······你从没意识到——灵灵跟你在一起的十一年里,她不快乐。你有没有跟她真正的沟通过,发自内心的。你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藏了什么?对你······是爱,还是感激,又或者是愧疚?你想过吗?你们十一年的夫妻情,真的是灵灵想要的吗?”

    孙长荣一字一句,声声入心,让听者更加怒不可遏,火冒三丈。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想拆散我们一家三口,想让灵灵跟你吗?你做梦!我们还有儿子!想让我儿子叫你‘爹’,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否则·····做鬼都不会让你如愿。”许**咬牙切齿地怒语道。

    “许哥,我感谢你曾真心地待过我,如果没有······唉!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我,一切都是我做的孽。如果真有下辈子,我真的希望能跟你做好兄弟。我想说的,就是灵灵在家耀生日那天······将会对你说的····”

    孙长荣面不改色,看不出有歉意,真是内心够强大。

    看到这,夜七月终于看出些眉目——孙长荣就是许**‘引狼入室’的那只狼。怪不得!从女性的审美来看,孙长荣的外貌的确是比许**更占些优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爱美之心——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就算不好色,看着养眼的,也更能愉悦身心。而这只,不知什么山头来的狼,还是自己老婆用情至深的初恋。不是许**不努力,而是对手占尽了优势,悲催的许**,为你默哀一分钟。

    “离婚?做梦!除非我死!你们想都别想!再说,灵灵不可能那么绝情,她不可能不考略我们的儿子。别忘了,我俩之间,还有一个儿子呢?家耀不可能同意的,我的儿子,我了解。”许**截断了对方的话,自信不疑。

    “许哥,你都说‘血浓于水’,如果家耀是你的亲身儿子,灵灵肯定为了孩子,打死都不会跟你离婚的。可是家耀不是你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可千真万确的是事实。我和灵灵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许哥,为了灵灵,为了家耀······”

    “放你的狗屁!你·····你个王八蛋!你凭什么说家耀不是我儿子?家耀是我儿子,我儿子,谁都别想抢走!他······他······他是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你凭什么说不是就不是?我不信,不信!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无情,拳脚伺候!”

    许**再一次截断孙长荣的话,眼睛瞪的浑圆,嘴唇激动地颤动着,一手扯过对方的衣领,怒气冲天地警告道。

    “许哥!你可以不信,但血缘是骗不了人的。你想一想,家耀的眉毛,眼睛,还有他想问题时的神态,是像你?还是像灵灵?都不是!你可以骂我‘无耻’,你可以打得我满地找牙,但这都不能改变——家耀是我儿子,这一事实。家耀不喜欢吃姜,我从小也不喜欢。家耀对鸡肉过敏,我也是。家耀睡觉时,一年四季总喜欢把脚丫露在外面,我也是。这些······你不曾在意的细节,却在时时刻刻折磨着灵灵,提醒她——我们相爱过,那么辛苦,那么艰难,还有我们的儿子!许哥,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孙长荣突转凄然地央求道。

    许**越听越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一手紧抓孙长荣衣领,一手紧握一个暖水瓶,一言不发。

    孙长荣够狠,给人带了十年绿帽子,让人白养了十年孩子,一朝想要,老婆孩子一窝端走,半点不手软。许**的涵养还是很过硬的,没有一暖瓶揍上去,先打他开瓢,再毁他臭脸,这点一般人做不到。

    夜七月正候着,想看看俩个大男人如何解决这个千古难题,整个画面开始倾斜。顷刻间,车厢剧烈晃动,倾斜,许**紧抓孙长荣的手不得不松开,俩个人被迫分开。二人随着车厢的剧烈波动被抛向两节不同的车厢,继而又沿着相反的方向,向两端深深地滑去。许**连滚带爬,极力地挣扎着,不防间车窗破裂,携带大量泥沙和石块的洪流,迅速窜进,来势凶猛,许**被瞬间埋压。

    夜七月眼前一黑,清晰的画面消失,比平日持续的时长短了许多。该来的总是一秒不差,她看到的会愈来愈少,昨晚也未有点滴感应和通觉,日后······她不愿再想下去。她扬起脸,依旧闭合双眼,面部的皮肤付迎着太阳,感受着暖暖的微风,眼皮上红彤彤的满是透过皮肉的阳光。

    一个人的一生,如此潦草收场,没有留下半个字。他是否还有疑问,没有问明白;他是否还有点点的不甘,没来得及质问命运的捉弄。来不及的,总是离别之前。

    夜七月抬起眼帘,敛气宁神,休息片刻,收好庇身符。她一贯自诩环保人士,所以用过符只要没烧毁,法力没消失的,都可以循环使用。如果法力消散,她就注法重画,节约纸张,保护环境,减少灾害,从她做起。

    夜七月看过许**死亡的全过程,基本与他的说法一致,从开始到结尾都对的上,确实有一些难以启齿,没有说,算不上撒谎。凭谁头顶上绿意盎然的都不会死的瞑目,抱恨终天,怨气盘亘,还是很合情合理。许**目的是什么?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如果许**是转移她注意力的棋子,那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位深不可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