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二十五)(2/2)
作者:阳春xok

    汉生拿着信,紧随两个青衣人,走了两条街,拐入一条黑暗的胡同,最后进了一间小院里,正房亮着几盏灯。

    石友三看完信,杀心隐起,他这次来到宣化,是要秘密地办一件大事,可谁能想到,临了临了,享受春光的时候,会出这么个意外!不过,他素来有一种能把坏事变成好事的本领,段三犯到自己手上,相当于送上一棵摇钱树,不摇多可惜啊。可石友三又没想到,段家居然还有这么一张牌,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是冯玉祥的干儿子,真是一团乱麻!不行!已经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事不周密必生乱,尤其是这个和冯玉祥有直接关系的小子!可真要杀了汉生,也不行!毕竟段家上下都知道汉生来找自己,一杀,人命就会记到自己头上!哎,这事情弄到这一步,委实难办了!

    石友三默默把信递给身旁一个挺拔的汉子,问汉生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信是不是真的?”

    汉生道“当然是真的了,我上上下下都说那么清楚了”

    石友三盯着汉生,道“你爸真的是玉振青?”

    汉生不以为然道“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给我自己编个爸出来啊?”

    石友三有些恼火,自己统兵数万,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毕恭毕敬?这小子随随便便,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过,石友三仔细一琢磨,如果不是高宅大院出来的,一般人还真就没有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头。

    石友三对一随从道“去,把段向发放了”,他转头对汉生道“人我已经放了,你回去吧”

    汉生道“信你看了,我是来当兵的,我这就准备跟你们走了”

    石友三不快道“毛都没长齐,当什么兵!”他想尽快息事宁人,淡化影响,否则,对他要办的大事很不利。

    汉生指着信,道“为什么不能当!信里说得很清楚!”

    石友三烦躁地挥挥手,道“不要!想当兵,自己回家当去!”

    汉生急了,道“你好歹一个将军!怎么能赖账呢!”

    石友三身旁那个汉子,叫高树勋,他摇头笑了一声,打圆场道“大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那么想当,就让他当吧”

    石友三压低声音,道“树勋,咱们要隐秘啊”

    高树勋小声道“也不碍,实在不行,就把他放到我那”

    石友三沉思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交给你,这里大事已了,咱们今晚就动身”

    高树勋对汉生道“你现在,算当兵了,当兵的,一切听从指挥,我们今晚就出城,你跟紧我们”

    汉生惊道“今晚就走?”

    高树勋道“怎么?又不当了?”

    汉生道“当,不过,还有个人呢,我弟弟汉民也要当兵,他还在家里,我去喊上他”

    石友三大皱眉头,道“怎么这么麻烦!”

    汉生道“我去叫他,去去就回”

    高树勋用不容抗拒的声音,命令道“我派人去叫,你老实待着!”

    于汉生而言,当兵最初的不适,已慢慢袭来,一股束缚感,正悄悄在形成,可这时的感觉,还不算明显,因为他内心中的热血壮志,依然占据着主导。

    一个钟头过去,汉民抱着书箱来了,两个随从还另外提着两包书,石友三揉了揉眼睛,对面前这个文弱少年以及他所携带的一应物品确认无疑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好,真是个好兵胚子,树勋啊,便宜你了”

    众人哄笑,汉民的脸“噌”地涨红了。

    汉生从骨子里讨厌读书,虽然他也瞧不起读书人,可他偏偏看不惯石友三之流笑话汉民,汉生激愤道“你们瞧不起谁,也别瞧不起读书人!”

    众人不笑了,这话显然是冲石友三来的,他是“肇事者”,首当其冲嘛,大家都看他反应,石友三颜面受损,阴沉着脸。

    高树勋严厉道“啰里啰嗦!你他妈是来当兵的,还是来看书的?为了等你俩,我们多耽搁了一个钟头,现在还那么多废话!”他命令随从,道“你们的手,是拿枪的!不是拿这些破书的!把书扔了!谁想看,谁就自己抱着!”,石友三的颜面挽回不少。

    书扔到地上,汉民拿不下,只好由汉生帮忙抱着了,嗬!这么沉啊!汉生马上后悔了,早知道不说那些话了,你看,嘴上不吃亏,手上就受累。

    夜已渐浓,四下静悄悄,石友三一行人出城,到了城郊一户人家的后院,马棚里有十来匹毛色栗黄的蒙古马,随从们去牵马,众人各骑一匹,可汉生汉民不会骑马,他俩抱着一堆书,呆呆站在地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没一个人搭理他俩,汉生刚才那副张狂样儿,已经把人都得罪了,人们心想,小伙子,出门在外别太狂,不是你家,不是你爹妈,谁惯你啊?

    最后,高树勋命令两个随从各带一人,他们这才上马同乘,十几匹马“嘚哒!嘚哒!”向南奔去。

    一行人昼夜兼程,在石家庄一家烧锅店吃过饭,便即歇息,无聊之际,汉民与随从闲谈得知,原来石友三与高树勋也是多年的结义兄弟。

    当云帆知道了汉生汉民离家当兵的事,揪住向荣不放,哭天抹泪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汉生汉民那么大点儿的孩子,你就能狠心拿去换老三,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向荣一拂袖子,道“嗨——呀!那都是他自愿的!谁也没逼他呀!”

    云帆道“你哄鬼!我根本就不信,他懂什么啊,还自愿去换你那个吊儿郎当的老三?都是你,是你撺掇的!”

    向荣忽怒道“我还没找你理论呢,你倒找我揪扯上了!昨晚上汉生大半夜在灵玙屋里,他……他在那儿摸……哎哟……我呸!我说出来都害臊!你!还有我!要不要这张老脸了!这要老二知道了,算怎么一回事儿!你告诉我!老二把闺女放咱们家来!出了这种事!怎么给人家老二交代!啊?!”

    云帆一愣,收住哭声道“有这事儿?”

    云帆一怂,这正好给了向荣变本加厉的借口,他狠狠甩开云帆,道“不信啊!去问灵玙!问问汉生昨晚做了什么好事!我亲手捉住的!”

    云帆跌坐在椅子上,道“那你也不能这样啊!我两个亲侄子!到了部队上,能吃了那份儿苦啊?”

    向荣板着脸,不以为然道“都是男人,有什么吃不了的苦啊?!”

    云帆起身,又揪住向荣,道“你倒拿这话去好好教育教育老三啊!你怎么不跟你家老三去说这话!他把天都捅破了,你连个屁都不放!别人家的孩子,你就舍得!人家两个,还是没父没母的孩子!”

    向荣急道“去去去,这是一回事儿吗!”

    云帆道“怎么不是!我告诉你,你再不管!老三迟早得出大事!”,她又跌坐在椅子上,捶腿大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老混蛋!我怎么跟我姑姑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