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

    夜，冷风呼啸刮人面，如同刀割；寒流涌动缭绕，如坠冰窟。

    整个晋西北的温度骤降，天气冷得吓人。

    和尚生怕孔捷冻着，专门在灶火里多添了几把木柴，把连通支队指挥部的土炕烧得暖暖的。

    ……“嗯，煤炉子烧起来之后，温度还可以，这人多了，屋子里也会暖和不少。

    不过还是要注意点通风，这二氧化碳中毒的原理包括症状，咱们宣传干部可都是科普过的。

    九班长，你可要多注意一些，把班上的同志们都给我照顾好了。”

    此时的孔捷，正在指挥部附近的某连驻地检查战士们通铺的保暖情况，临走的时候，他对九班长再三交代道。

    九班长当即回应道：“支队长，您就放心吧！这天晚了，也凉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好！”

    孔捷点了点头，从九班的通铺离开之后，又赶往就近的其他几个通铺。

    送孔捷出去的九班长返回通铺的时候，战士们正就着蜂窝煤炉子，一边烤火一边感慨着：

    “咱团长可真好，这大晚上的，这么冷的天，还专门来看看咱睡的地方暖和不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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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咱能冻得着吗？整个八路军部队，就咱们一支队的条件是最好的！”

    “为啥呀？咱支队长有能耐呗！”

    返回通铺，带上房门的九班长笑道：“行了，一个个都别唠了，真要是感谢咱支队长的话，都赶紧把觉给我睡好了，说不准明天就有仗打，到时候可别掉链子！”

    “嘿嘿，班长，那必须的，你瞧好了”

    “就是！”

    没过多久，属于寒夜的死寂，便彻底把整个一支队根据地笼罩了。

    孔捷躺在炕上，冷是肯定不冷的，心底还忍不住暗骂和尚那小子把炕烧得忒热，睡着愣是觉得烧心。

    翻来复去的睡不着，还是在惦记着下雪的事情。

    按照孔捷模湖的记忆，这四一年年末的时候似乎是下过一场大雪的。

    只是年代太久远，记忆模湖，孔捷也不是特别确定。

    那万一这个冬天就是不下雪，或者是雪天来得特别迟呢？

    所以孔捷最终下定了决心，再等三天，如果这三天之内自己等的这场大雪还是没有下来的话，也只能开启这场冬季大反攻了。

    辗转反侧了好半晌，还是睡不着的孔捷，干脆披了件大衣，推开屋门，想出去透透气，总觉得屋子里有些闷。

    已经颇有些年代的木门的转轴，随着转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孔捷已经尽量把动静弄得小些。

    门外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团长，你咋还没睡呢？”

    声音落下，揉着眼睛的和尚已经站在了孔捷的面前。

    支队指挥部是套房，里屋连通着外屋，都有卧室，孔捷每次想从里屋出去，还必须得经过外屋。

    而和尚这小子为了贴身保证孔捷的安全，平常都是住在外屋。

    孔捷笑道：“你小子，就这么点声音，还把你给吵醒了？”

    和尚回道：“那必须的，俺得保护团长的安全，就是丁点风吹草动，那也不能忽视了。”

    “还出息了！”孔捷乐道。

    “嘿嘿，还是团长您调教的好，要不俺到哪儿出息去？

    团长，你这是想出去走走？”

    “嗯！”孔捷点了点头。

    “那俺陪你一块儿去！”和尚说着就凑了上来。

    孔捷道：“这么冷的天，你小子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先把外套披上再说！”

    “诶！”

    和尚应了一声，连忙披上衣裳，接着陪着孔捷推开外室的木门，走进了小院。

    木门豁然间被打开，一阵冷风吹来，骤降的气温让和尚和孔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和尚说道：“这天儿还真是够冷的！

    团长，要不咱少待会儿，赶紧进屋吧？

    万一再把你给冻着，政委非骂死我不可！”

    “不急！”

    孔捷摇了摇头，抬头望着天色，没有后世的光污染，没有后世的喧闹，更没有后世的车水马龙，只有一片的死寂与宁静。

    一切的恍忽与现实杂糅之间，让孔捷的心底禁不住生出许多的感慨，两世的经历仅像是在须臾之间，黄粱一梦。

    “团长，你是在希望老天爷下一场大雪吗？”

    一旁的和尚突然开口，将孔捷的思绪拉回现实。

    孔捷笑道：“你小子也知道了？”

    和尚笑得没心没肺的，话语却是真诚：“嘿嘿，团长，这不光俺知道，大家伙儿其实都知道，为了下雪这事儿，你可一直都愁着呢！

    俺们都知道，这次冬季大反攻要是能下一场大雪的话，肯定会顺利的多，搞不好咱们队伍的牺牲都能少不少。

    另外，咱们支队上下，您是领头羊，这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谁也感受不来，就您自个儿知道。

    别的俺可能不知道，但俺知道，没有谁比团长您更希望能下这么一场大雪了！”

    说到最后，和尚的话语说的是斩钉截铁：“团长，您放心好了，这大雪它肯定会来！”

    孔捷笑道：“和尚，我还真没发现，你小子倒是会安慰人。那你倒说说，这大雪为啥就肯定会来？”

    和尚笃定道：“那肯定的，俺家团长是谁呀？

    俺团长说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俺团长说明天要下大雪，那大雪明天就得来！就是老天爷，那也得卖咱团长一个面子，团长，您说对不？”

    哈哈哈哈——

    孔捷是彻底被逗笑了，原本还有些彷徨的心思，因为和尚的这番话也是一扫而空。

    他拍了拍和尚的肩膀，大笑道：

    “和尚，你小子这话说的一点不错。

    咱打鬼子打了这么些年，怎么，难道少了一场雪，还打不了小鬼子了？

    三天之后，甭管这场雪它到底下不下，这场冬季大反攻，咱都只会胜利，绝不会失败，走，回屋睡觉去！”

    “诶！”和尚一脸傻笑着回应道。

    夜里。

    孔捷梦见下了好大一场雪，那场大雪呀，飘呀飘呀，雪花就像鹅掌那么大，要不被叫鹅毛大雪呢？

    后来雪的厚度甚至把孔捷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害得孔大支队长都快窒息了，骤然间惊醒，这才发现是被子蒙着脑袋，盖的太紧，险些没透过气来。

    白昼的光透过窗子传了进来。

    原来已经天亮了。

    孔捷也没太在意，四处找着穿衣服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和尚的惊呼声：“下了下了下了！团长，你快来瞧呀，好大的雪呀！”

    孔捷闻言，三两下穿好衣服，就连忙冲到了院子里。

    推开房门，眼前豁然开朗，庭院是银装素裹，一片冰封，整个世界仿佛都换了样，不管红的绿的黄的灰的，全部被盖上了雪白了。

    孔捷走到院子里，一脚踩下去的时候，脚踝直接就给埋里头了。

    “好啊，顺应天时的一场大雪，来得好呀！”

    此刻的心情当真无以形容的孔捷，恨不得冲着苍天大喊一声：“老天爷开眼了！”

    一大早踩着积雪赶过来的干部们涌进院子里，一齐望向自家支队长的目光之中，无不是快要溢满的敬佩！

    如果不是支队长的再三坚持。

    谁能想到，在这场冬季大反攻正式爆发之前，果真能够迎来这么一场大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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