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妖星乍现紫薇乱(1/2)
作者:悟真
    另一边,仍旧是千载寺山门外,博鳌潭边,周易祠前。

    书生和老道取代了之前在这里说话的鱼枫红和穆婉娘,略有不同的是,老道来到祠门前,取出钥匙去开那锁住大门的铜锁,显然老道便是这周易祠里的道人。

    这时已到巳时,往来千载寺的人流渐次熙攘,山门外的道路上虽不至车马辚辚,往继不绝,但也相当热闹。不时有人从老道和书生身边经过,便向两人投来满是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背后的画架上。

    老道笑道:“都是你搞出的画架惹的祸,不过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干什么用的。对了,”话锋一转,“今天还去悲田坊帮手吗?”

    书生道:“在千载寺一日便是要去的。”

    老道点头,没再说话,集中精神把锁打开,推门,对书生道:“离午时还早,时间充裕,昨日收集了不少菊露,等下沏茶与你尝尝。”

    书生难得露出笑容,正要说话,眉头忽的一皱,却是开始快速把背后的画架解下,还有作画用的一应物什,一并放到地上,冲老道道:“今天不尝了,莫误了悲田坊那边的事,我先过去,东西麻烦道长收起。”快速说完,没容老道反应,返身就走,脚步匆匆,转眼便没入前方人流,不见了踪影。

    老道略有些惊讶,“怎么连品茶都顾不得,莫非改主意要去告诉宋家娘子她被骗了?”

    话如此说,心里却是不信的,与书生交往近月,老道知道旁人口中傥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实际是个性子颇寡淡清冷之人,当然非是冷酷无情,而是一种似乎对与人性相关之事看得过分透彻,以致根本就不想去理会的漠然,与之相对的,只要与人无关,像是书法、绘画、弈棋、烹茶这类风雅之事,他却都表现出极大热情与兴趣,甚至还写了一些关于烹茶的颠覆性理论,每次老道照着他写的那些弄出茶来,他都会迫不及待品尝一番,所以这次一反常态,匆忙离去,让老道颇有些不解,想不通缘由。

    不过想不通便不想,老道没有纠结,把自己身上的画架物什卸到祠门内,便又出来收拾书生的东西。

    执起画架往回走的时候,忽有一人自过往人流中走出,来到老道面前。

    “道长有花甲之龄了吧?还如此力健矫捷,想来是养生有道之人,不知可否与小生指点一二。”

    来人是个儒生装扮体态修长的男子,二十五六岁,刀削脸,下巴略向前凸,一双在相学上名为隼目的眼睛,含笑看着老道。

    老道看眼儒生,“施主尚年轻,正是纵恣进取之时,谈养生为时过早了吧。”自顾走向周易祠。

    儒生跟在后边,“敢问道长可是这周易祠的道士?小生幼年时来过千载寺,尚无此祠,该是近些年兴建的吧?”

    周易祠红瓦白墙,呈簇新之状,相比有着与禅宗祖庭白马寺一样苍苍之龄的千载寺,就好像婴儿与一个耄耋老者,区别分外明显。

    老道已经走进周易祠内,返身把紧随其后的儒生挡在门外,淡然道:“施主见谅,周易祠是遵照十力神僧的愿望,专门兴建来保存三教经书的,确是近些年才建好,并不接待外客,请施主留步。”

    正要阖上祠门,儒生伸手拦住,“小生姓王名琚,道长能否见告法号?小生对道门养生之道是向往已久的!”

    老道看着笑容依旧的儒生,神情冷淡:“老道法号弘济,只是这周易祠的管经道士,施主若真对养生之道感兴趣,该去太极宫与那里的高道真人求取。”

    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亦是老道惯常形象,老道平素便独居周易祠,不与外界接触,至于书生,则是一来有些渊源,再则接触后让他颇有些惊奇于其人的深不可测,才相互往来,结成忘年交,所以尽管眼前儒生涵养气质亦都不凡,但对追求隐居生活的老道而言,与其敷衍两句,便已是极限。

    儒生丝毫没有退却之意,“道长绝不是普通管经道士,千载寺现任主持是弘空大师,三圣祠是弘明先生,而太极宫则是弘悟道长在主理,弘字辈乃十力神僧嫡传的二代弟子,道长想来与十力神僧关系匪浅吧。”

    老道面色如常,“十力神僧云游天下已有二十年,没想到施主这般年龄也知道他老人家,可惜老道并非神僧弟子,不然也不至孤身一人留守这周易祠了。”

    此言合情合理,十力僧乃是将千载寺的声名推向巅峰的传奇存在,贞观年间生人,被太宗皇帝赐予国姓,名儒子,字道武,号十力,乃是精通儒释道三教精义的奇人,民间传说其是神龙降凡、马兰草母诞世的活神仙,尽管离开千载寺云游天下已二十年,但其对千载寺的影响力经久不衰,如今千载寺、三圣祠、太极宫,上至住持,下至洒扫僧道,均是他的徒子徒孙,老道若真是十力僧亲传弟子,那便是三位住持的师兄弟,地位当是十分尊崇,即便主持这十力僧愿望建成的周易祠,也该有不少弟子随侍,茕然而居,便不合常理了。

    儒生显然没想纠缠老道的身份,笑道:“好叫道长知晓,小生虽也是怀州祖籍,但过往对千载寺和十力神僧均不甚了了,是后来与一小兄弟结交,得知他出生时,曾得十力僧摩顶赐名,这才知晓的。”说到这儒生言语微微一顿,含笑隼目不经意瞥向老道置于门旁的两副画架,问道:“敢问道长,这两件一模一样的木架是作何所用?”

    老道看着儒生,“那是作画用的,若无其他事,还请施主离开,老道要关门了。”书生气度不凡,态度也略有些暧昧,似乎不只是为了养生术和老道套近乎,对周易祠的好奇也显得有些随意,所以对老道而言,保持私密也好、欲擒故纵也好,不由分说,关门谢客,都是最好应对的方式。

    果然,见老道这次态度坚决要闭门拒客,书生不再掩饰,直接道:“小生便与道长明言吧,之前小生见到祠前有一人背负这木架,与小生那小兄弟颇为相像,而恰巧那小兄弟也因事失了联系,所以,小生敢请道长将那人的去向告知小生,若确定是小生那小兄弟,小生感激不尽。”

    老道恍然,他终于知道书生为何连品茶都不顾,便匆匆离开了,原来是…遇到熟人了!

    老道想了想,“原来施主是要寻人,那便简单了,施主之前看到的乃是老道一个小友,他这会儿该是去千载寺悲田坊帮手做事,施主自去确认便是。”

    儒生显然没想到这般容易便从老道口中得到答案,颇感激道:“多谢道长指点。”

    “那倒不必,没有余事,老道便关门了。”

    这下真正送客,儒生转身离开,老道拊手合门。

    走出两步的儒生忽又回头:“敢问道长,您那小友在悲田坊都做些什么?”

    正将第二扇门合拢上的老道随口道:“自然是帮那些贫病老弱之人熬药喂饭,做一些洒扫整理的琐事,言尽于此,施主慢走。”说着,仅余的一点门缝吱嘎合上,周易祠大门重归沉寂。

    儒生愕然而立,脸上露出无比古怪的神情,就好像…忽然看到了老鼠吃猫、男人生孩子那样的事,才会生出的反应。

    这时巳时刚过,攀的越来越高的日头也已略显热辣,儒生的目光投向天空中,秋日里,碧空如洗,偶有雁群飞过,整齐划一。

    往来千载寺的人流,仍旧络绎不绝,三五成群,不时从儒生身旁经过,兴致勃勃说着话。

    言语中,人们多是在说些悲田坊、菊园、菊花酒这类词汇。

    然后儒生意识到,重阳节到了,九月初九,九九…归一,内心中忽然有些畏惧、退缩、裹足不前,他担心四年来的心血,终归要回归初始。

    四年前,武周革命,他观天象、演六爻,得出李唐必出真命天子,开创盛世的结论,他甚至推测出那真命天子是个年轻时傥荡无行之人,之后他便开始留意李唐皇室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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