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婴闹世(2/2)
作者:韩酸
    昏迷的丁如山晃悠悠闭着眼睛站了起来,右手虚空一抓,森林中卷过一道旋风,飘荡的战魂幽灵尽数汇聚掌心,一拳挥出击中封印石碑,幽暗的石碑没有发出丁点声音,只是幽暗退却,几乎透明,像是下一刻就会破裂,却没破裂的气泡。闭着眼睛的丁如山摇摇头,似乎对这一拳并不满意。右手再次虚空一抓,那些历经万年不烂的枯骨纷纷解体,化成一团雾气在次被丁如山抓在掌心。

    天穹上酝酿许久的一道七彩闪电猛然炸亮,与丁如山的第二拳同时击在封印石碑上,石碑发出渗人的磨牙声,这声音像是从人的皮肤渗入到骨髓后,才在骨髓里慢慢响起,声音不大,震人魂魄。

    封印石碑就这样被两拳击碎了!

    如果夜空中的天眼有情绪的话,他绝对想不到,这个宇内最牢固的监狱,世上最强大的封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也许正如湖底那个狂妄者所说,假如他想出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这一万多年的封印,只是他不想出来,仅此而已。

    闭着眼的丁如山,怪异的一手叉腰,一手食指冲天,轻轻的摇了摇。

    湖底深处传来沧桑而又伤感的话“你们守护我万年,断然不会让你们的意志以及荣耀消散人间,路已经给你们铺好,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能看你们各自的机缘了,各位英雄,再见时,希望可以看到你们传承的伟岸身影,人间不见,也要在天堂相聚!”

    湖面冒出一股冲天水柱,水柱在半空飘散开来,震荡激化成一团团雾气,雾气又化成一个个朦胧的婴儿,婴儿好奇的看着自己身躯,欢叫着从不周山四散奔跑。

    亿万个晶莹而又朦胧的雾气婴儿,稚嫩的欢笑吵闹声似乎激怒了天眼,雷声隆隆,闪电密布,雨点般撒向整个落英森林,一时间,雷光火电密布,焦烟四起。纵然如此,水柱不止,密密麻麻的雾气婴儿不断幻化出来,以落英森林为中心,悍不畏死的冲向世俗世间,他们不怕死,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活着的东西。

    朝阳在东方洒出第一缕光亮,湖底传出一声赞叹“果然,人真的不可生而知之。天道啊,你真的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想不到,老子的生死今天居然要交在一个猎户手里……。丁如山,你可知道,在你和所有人都失去希望的时候,其实才刚刚开始。……希望你玩过躲猫猫。”

    丁如山闭着眼睛双手虚浮,从湖底浮起一具透明的水晶棺木,一个足月的婴儿在里面盘膝而坐,抬头看看马上要升起的朝阳,掀起棺盖,纵身一跃跳进丁如山的怀里。

    水晶棺内翻滚着向外流淌着灵气,掺杂在雾气婴儿的体内,无数的雾气婴儿更加欢快亢奋,湖水升腾,整体升空,一团庞大的水球,如同堡垒般横空出世,像气球一样扶摇直上。在朝阳几乎要照射到庞大水球的高度,在密如雨点般的闪电下,猛然爆炸,化成亿万个雾气婴儿,以比闪电还要快的速度逃离落英森林的范围。

    丁如山抱着那个神秘的婴儿,连同木筏被震落千里之外的一处山腰水潭上,奇怪的是,木筏竟然没有散落,悠然醒转过来的丁如山,看着怀里的婴儿,迷惑的看着周围,脑中灵光一闪,欣喜的抱着婴儿说“天佑火部天丁,你是我儿在不周山生下的孩子?那可就是我孙子……”

    婴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似乎万般憋屈……

    帝都城外垃圾堆放处,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稍微干燥点的地方,歪七扭八的搭着几个窝棚,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一身衣服虽然破旧,却也干干净净,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窝棚内燃着三炷香,男孩双手紧握龟甲上下摇晃,双手在桌上一绕,蹦出三枚黄灿灿的铜币。男孩看着铜币,皱着眉头快速的掐着指头计算。“在北方……有贵客落难,迎着朝阳而来,那就是自西向东,不出卯时……啊呀,快来不及了。”男孩闪身跑出窝棚,熟练的踏着铺在污水中的石块上,到了垃圾场的北面,三米多宽的污水沟里飘着各种垃圾,一只灰毛老鼠正奄奄一息的趴在一段枯树枝上,男孩折断岸边小树,捞起差点淹死的老鼠,也不嫌脏,乐呵呵的对着老鼠说“原来你就是我命中的贵客”。两个观看多时的雾气婴儿相视一笑,一个钻入了男孩额头,一个钻入了老鼠体内,男孩打个寒颤,突然感觉天空广阔,脑海中浮现出很多自己没见过的知识。

    北部草原,狼群用了一夜时间,把善于打狼的老牛馆和他儿子,连同他家的五十多头牛赶入山谷,老牛馆的腿已经折了,牛群惊慌失措狂奔一夜早已没了力气。狼王知道,只要守住谷口,等待它们的就是温热的牛血和饱餐一个冬天的牛肉。老牛馆伏在牛背上,绝望的看着谷外的狼群对着儿子说“孩子,这次阿爸保护不了你了。”。小牛馆认真的对着老牛馆说“阿爸莫要灰心,闯出去我就去找巫医,听说他能让白骨长出新肉,阿爸腿好了,还是草原的雄鹰。”。小牛馆扯下衣袖蒙上那只最壮的公牛眼上,在父亲的疑惑中,牵着公牛站在牛群的不远处,回头对着父亲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红布,迎风一展,牛群盯着红布开始骚动,小牛馆翻身爬上牛背,扯下公牛的遮眼步,后面牛群早已向着红布冲来,公牛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撒开四蹄向着狼群冲去,公牛虽然是个畜生,它也知道,不顺着同伴狂奔的方向跑,就会被践踏成肉泥。在红了眼狂奔的牛群面前,狼群散了,一个雾气婴儿一闪钻入小牛馆后脑,小牛馆脑海突然浮现出一套传说中草原王修炼的功法,小牛馆双手合十“长生天,这是对我的恩赐吗?”

    狼群散去,狼王孤零零的看着牛群远去,狼群抛弃了自己的狼王,这次围猎失败,狼群会重新选出狼王,在漫长的冬季,一只孤零零的狼王,哪怕它在雄壮,也会被饿死在酷寒里。狼王知道,傲视草原的骄傲已经不在属于自己,狼王不甘的仰头吼了一声,在确认没有狼群回应后,纵身跳下山谷,这一跳是属于狼王的骄傲,让一切回归草原芬芳的泥土里。一个雾气婴儿赞许的点了下头,飞快的钻入狼王体内。狼王没有摔死,醒来后,浑身毛发变的雪白,银光闪闪。抖抖白色皮毛,白光一闪追向狼群的方向,它要去统治整个草原的狼群。

    云梦泽,一棵历经千年日月沐浴,机缘巧合下修得人形的水仙花面容凄惨,天上劫云正在酝酿,她知道,这一次自己躲不过了。水仙花生来孤独,因为任何人或者妖发现自己,都会被炼化吸收,早晚是个死,死在劫雷下也是一样。水仙花开始散功,她要把千年修行还给这片土地,百里内鲜花盛开,草木更加繁盛,花香四溢。水仙花看着满山遍野的花朵,纤细嫩白的手指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我是漂亮的,女娲娘娘保佑,你可要让我死的好看些。在一边观看良久的雾气婴儿羞涩的笑了笑,一头钻入水仙花的胸口。水仙花脑海灵光一现,感觉自己多了许多法诀,本能的纤指一挥,让草木精怪为之色变,威力无边的劫雷,莫名其妙的打到百里远的花海外,连朵花瓣都没震落。

    西海佛山,古钟自鸣,佛子突然下旨,佛山僧众一炷香内离寺还俗,同时佛子坐上白头雕弃寺而走。此时,阳光刚刚照到佛山顶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提着饭盒匆匆赶到后山,见胖乎乎的老僧正在篝火上烤着流油的山鼠,小和尚装好两碗白粥摆好碗筷,见老僧依然专注的烤着山鼠,终于忍不住气愤的呵斥道“师傅,你又杀生吃肉了,佛祖会惩罚你的。”老僧微微一笑也不答话,伸手一捞酒壶,含一口老酒喷在冒油的山鼠上,顿时酒香肉香四溢。小和尚无奈说道“佛子下旨,一众僧侣全部下山还俗,就是刚刚,他自己也驾着老雕走了,我们怎么办?……佛子法力无边,我怎么感觉他像是逃跑呢?”老僧这才回言“他的恶果到了,不跑就是个死……怕就怕他贪性不改,在俗世里搞个皇帝做做,那就真是祸乱人间了唠。”小和尚似乎早就习惯了老僧的言语方式又问道“佛子是佛祖在人间的分身,还怕什么?”。

    老僧咬了一口烤山鼠,似乎烫到了舌头,吞吞吐吐的说“狗屁分身,你要明白,佛祖他老人家从未让人塑造金身,更不会让人对着他的塑像跪拜,何况那些塑像一点都不像他老人家。你要记住众生平等,不能高人一等,也不能屈膝自辱。他怕什么?那是一个世上最大的秘密,我也不是很清楚,知道的人都叫他大恐怖,囚禁在未知之地,天地间的灵气突然增加,也许是大恐怖睡觉的时候打嗝放屁搞出来的动静……”老僧还未说完,抬头看了看朝日,佛山顶上飘来一群雾气婴儿。老僧欣喜癫狂的哈哈大笑“哈哈……这次不是打嗝放屁,小子,你的大机缘来了。”扔了烤山鼠,扛起小和尚就向前山跑去,一边跑一边对着那些婴儿招手“来这里,来这里……哈哈,根骨奇佳,心性纯良,过这村就没这店唠,赶紧来看一看。”

    前山寺院,背着金银细软还未来得及走的和尚,惊愕的发现那些让雾气侵染的同伴,不断的出手偷袭,废掉周围和尚的灵力修为,那速度根本让人来不及躲避,盏茶功夫千余寺众全部废为常人,到处躺着昏死过去的和尚。

    数百雾气婴儿合十盘坐宝相庄严,肥胖老僧气喘吁吁的扛着小和尚刚刚赶到,似乎并不惊讶四处昏死的和尚,把小和尚向地上一放,双手合十盘腿一坐在不言语,小和尚看看四周,见师傅坐下,赶忙有样学样坐在师傅背后。数百雾气婴儿围着小和尚转了几圈,一个个有条不紊的钻入小和尚眉心,等小和尚睁开慧眼看世界的时候,人间已过二十年。

    雁鸣山下暗无天日的囚龙阵,太子妃挺着肚子躺在最底层的一个角落里。那一天皇上突然下旨,让太子去十万大山的另一边祭拜先祖英灵,那一天送太子到了十万大山边,那一天太子让自己先回还,那一天二皇子弑父夺权,那一天太子妃下到天牢最里边。肚子一阵悸动,太子妃知道羊水破了,孩子怕是要出生了。她心里念着孩子,你要是争气就别出生了,娘已经饿得没了力气,娘躺着的地方是人间地狱。一起入牢的七个侍女还剩下一个,最后这个就怕也回不来了,上次送来的那包肉早已吃完,虽然她知道,那一定是侍女用身体伺候别人换来的人肉,贵为太子妃的她还是吃了。虽然她听到黑暗中窃窃私语的商量着,商量着等她死后先吃肚子里娇嫩的胎儿,她还是硬撑着活着。就为了,那一天十万大山回还前的那一句话,温暖幸福伴随她回还帝都的一路,直到现在她还坚定的认为,她的英雄,那个要坐上宝座的男人一定会来救她。

    羊水流了一地,太子妃艰难的撑起腿,尽量的给孩子铺开路,孩子,你要是想来地狱,娘不拦着你,不过你得争气,自己向前冲。平时难得一见的蟑螂臭虫嗅着快要新生的气味,悄悄靠近,越聚越多。似乎感觉太子妃没有威胁,一只跳到她肚子上开始啃咬,接着第二只、第十只……。太子妃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双手在肚子上一抓一大把,塞嘴里猛嚼,嚼两口吐出来,在抓,接着嚼。娘给你留点吃的,别怕,这只不过是些臭虫,那个阳光般的男人要是回来,这些臭虫就是烈阳下的冰雪,很快就得消融。只是现在,我的孩子,你要自己向前冲。太子妃双手突然紧握,手里的蟑螂和臭虫握成了肉渣,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在这以蟑螂、臭虫以及人肉的人间地狱响起。黑暗中几声尚存人性的惊叹后,一切再无生息。蟑螂、臭虫像一块死亡的幔布,密密麻麻的覆盖着期待英雄的母子俩。数十个雾气婴儿看着毫不挣扎的母子俩,一个婴儿飘过去散做一团雾气飘散开来,臭虫和蟑螂蹦跳着四散奔逃。又一个婴儿散成了雾气,一个接着一个的飘散,也许这是一种悄无声息的自爆……。大牢最底层,幽幽的亮起一些荧光,潮湿的地缝里长出一些晶莹剔透的白菇。黑暗里有了光,有了产妇的咳嗽声,有了婴儿的啼哭响,有了能饱腹的白菇,一个女囚嚼着香甜的白菇走过去看了看婴儿,在太子妃祈求的目光中说了一声“应该能养活”。

    大草原的北方,冰雪覆盖的巫神殿前,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光着脚板踏雪狂舞,脚腕上的小铜铃映着冰雪,一闪闪的发出清脆的铃声,腰间挂着一百六十个细长筒铃,伴着腰肢的扭动哗啦啦的十分悦耳,背后背着方面铜鼓,铜鼓上凸出两张人面,一个人面开口欢笑,一个人面怒气冲天,两根麻花辫尾扎着小金锤,小脑袋一甩,两个金锤准确的击打在两个人面的鼻子上,一声清脆一声沉闷同时发出。这是小女孩最大的负重,已经跳的大汗淋漓,浑身上下冒着热气。太爷爷遣散了所有奴仆,让她独自在这跳最难的祭灵舞,说是万年来最大的一场机缘,要是跳不好,巫神就会发怒,巫神殿所有人都会死。小姑娘不想疼爱自己的太爷爷死,所以她咬着牙坚持着舞步和舞姿。不一会,实在跳不动了,腿酸腰麻脖子疼,小女孩瞅瞅四下无人,干脆停了下来。前一刻还要坚持跳着,不让太爷爷死,这一刻就忘记了什么生生死死,反正跳不动了,谁死也跳不动。穿着长铃裙没办法坐下,她只能蹦蹦跳跳的来回走动,一只手不老实的抓着麻花辫甩到背后敲打铜鼓泄愤。不知何时,殿前的台阶上坐着一排雾气样的小婴儿,咦……刚才怎么没有发现?不行,必须抓几个回家捉迷藏玩,张开双臂带着一串铃声扑向那些比她还小的小孩,小孩们围着小姑娘转过来绕过去,逗的她一会气恼,一会呵呵大笑,早已忘了祭灵舞。没一会,小女孩累的跑不动了,那些雾气婴儿像是也玩够了,一个个钻入小女孩体内消失不见。休息一大会,小女孩才想起太爷爷交代的话,祭灵舞没跳完,太爷爷会不会死?嗯……太爷爷不会死,他可是巫神殿最大的,也是最会耍赖的。

    青牛山三清观,万丈悬崖上离地七米处横空伸出一根一丈长的龙头梁,小杂役花马偷了观里的药鼎和仓库里所有他能知道的珍贵药材,花马一心追求炼丹大道,知道偷了这些东西罪不可恕,一狠心,全部搬到龙头梁上,观里追捕他的人胆敢轻举妄动,他就把药鼎退下悬崖。观里大小道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叫花马的小杂役,嚣张奢侈的向药鼎里扔下一块块千年珍藏,老道士们心头滴血,小道士们羡慕嫉妒。这哪里是炼飞升丹,这尼玛连壮阳药也练不出来啊,妥妥的要炸鼎的趋势。

    药鼎下的地精火石已经烧的炽热,鼎里的各种骨头、矿石、药材早已化成了汤水,任凭花马怎么努力就是不结丹。花马进退两难,所谓急急如律令,一着急,花马想起一味药来,也不顾及龙头梁上数百双眼睛,刺溜溜脱光了衣服,竟然跳进了药鼎里。道士们惊骇莫名,炼丹师炼丹练成洗澡水的事闻所未闻。观里炼丹资格最老的清虚长老也忍不住问“娃娃,我看你先前放的药材都对,你等着结丹就好,进去洗澡,这是为何?”。

    花马在药汤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得意的回道“你们这些杂毛老道懂什么,道爷我的飞升丹还缺一味童子尿,道爷可是要成丹道宗师的奇才,不能在你们面前当众撒尿留下把柄被人耻笑。”。没有比这理由更荒唐的理由,道士们笑的前俯后仰,花马得意的眉飞色舞,谁都没发现药汤里钻进去几个雾气婴儿,眨眼工夫,药汤就开始凝固,花马刚喊出“道爷我神尿……尿神……”猛然沉入汤底,一声巨响,一枚一人多高的巨大丹药炸飞出来,砸在道士们身后,小道士们还在幸灾乐祸,等了一早上,总算看到这孙子炸鼎了。等到发现炸出来一丸巨大丹药时,眼差点瞪出来,这丹能按丸算?这一丸几年才能吃完?

    丹药竟然练成了,花马却失踪了,对于三清观来说,丢了个杂役无足轻重。那枚巨丹移到丹堂正中,弘扬三清观炼丹大道,一年后的一个夜晚,丹堂里跑出一个赤条条的男人,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威名赫赫的丹药大师,只不过三清观的道士都叫他尿神。

    这一天神州大地的人倍感精神,各地都有雾气状的婴儿四处飘飞,有人多年顽疾无药自愈,有人悟透多年迷惑之难,有人功力突飞猛。受益的人沾沾自喜,其余人看看热闹自娱自乐。这一天每个人都记忆深刻,总感觉自己体内多了些什么,世人甚至给这一天起来一个名字,千婴闹世。

    只有很少人知道,大恐怖来了,浩劫不久将至,到天塌地陷时,还有谁能补天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