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都得女人照顾呗。”

    这话说的，秦鹤永一时微笑无语。

    周惠云忙乎完了，拿起毛线活，坐了下来，问：“你怎么忽然冒出个儿子？”

    秦鹤永笑着说：“不是冒出来的，是我亲生亲养的。”

    “孩子妈呢？”

    “……已经没了……牺牲了。”

    周惠云的手停顿了一下：“哎呀，这是怎么说的！这么年轻怎么就牺牲了呢？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秦鹤永的回答透着伤感：“大概有五年多了……还是小日本的时候……因为一个朋友不慎泄密，把我孩子妈藏身的地方暴露了，没来得及转移……”

    “那……就被捕了？”

    秦鹤永无言地点头。

    “哎呀，那可受老罪了——那时候栓栓多大？”

    “几个月吧。”

    “那他一向跟谁过活呀？”

    “因为她妈妈搞地下工作，很难周到地照顾他，所以这孩子生下来就离开了他妈，送到我们随军幼儿园了……幼儿园的老师阿姨都很爱他，都对他特别好……”

    “哎呀这孩子，可是受了苦啦。”

    周惠云听说小栓栓是这情况，唏嘘不已，心里挺难过。她心疼栓栓，不由得想：这个大秦呀！幼儿园那么多老师、保姆，谁能替代一个妈呢！一个没有妈的孩子，经过的人手越多，不是越可怜吗？——哎，这话可怎么跟他说呢！

    周惠云自己沉思着，忽然发现秦鹤永正注视着自己，忙指向一个大碗：“您喝水——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是个单身汉呢！”

    秦鹤永苦笑：“我可不就是个单身汉。工作一忙，我简直就忘了我还有一个儿子。一到闲下来，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儿子……”

    周惠云安慰他：“那都是没办法的事。常言说：‘忠孝不能两全’，我给改改：‘忠慈也不能两全’啊！”

    秦鹤永非常感动：“金太太，真谢谢你啊！难得你这么理解我……”

    周惠云有意抚慰他：“干吗说得这么酸酸的？”

    秦鹤永有点激动了：“因为有人不理解我们，把我们共产党人看成是天生的不通人情的疯子……”

    周惠云歪头想了想：“还有人这么看？我还真没听说过。也可能我认识到人不多，又都是穷人。他秦大爷，要是听见了这样的话，你就得这么想，遇见一个傻子！就得了。傻跟疯子比起来，疯好不了多少。”

    说完，两人都笑了。

    秦鹤永说：“你的想法真有意思。”

    周惠云跟他解释：“我的意思就是不值得理他！他哪懂啊？人的一生，不简单啊！都是有来历的。共产党是在该起来的时候起来的，所以登高一呼，有缘的就都抛家舍业、拼命追随了……人世间一些小门小户的人情道理，量不了英雄造时势的大道理啊！”

    这罕见的质朴的百姓语言，简约深刻，如醍醐灌顶，使秦鹤永无比激动，他一时没话可说，端起大碗，咕嘟咕嘟一通猛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