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斐然杀了落钧甯，自古以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落九卿就算再侠肝义胆也不可能化得了这个心结。如今玉斐然要去找他落九卿要定玄珠，真有几分送死的意味。

    可是，玉斐然仍是要去，她说：“不管怎样，亦泱都是我师兄。况且，他受伤中毒，都是因为我。”

    亦泱中毒，是因他与玉斐然一同到翠云轩去拜访云霄真人乐天一时，替玉斐然挡下的那杯酒。酒里自然是下了毒的，而那毒的解药，必须要用的一味便是定玄珠磨成粉末。

    玉斐然说亦泱中毒是因为她，月西川暗笑：?一杯酒，怎么可能就毒得倒亦泱？那乐天一与亦泱的交情非一两日，怎可能在款待他时，还疏忽到让玉斐然的仇家在酒里下毒？

    月西川不相信亦泱拙劣的演技，但玉斐然却相信了，并且甘愿为了救亦泱而专程来颖州找落九卿。

    月西川不明白，他的然妹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还是说……关心则乱？

    可玉斐然哪里是不明白？她对亦泱，不仅是对师兄的手足之情，更有一份愧疚，而这愧疚全来自她心里始终只记得月西川一人。

    四年前，有一次自己从山下回到梵清观时，深受重伤，师父正在闭关，是亦泱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自己三天三夜，可自己却一直抓着亦泱的衣袖喊着“哥”……

    三年前的那一日，分明是亦泱和自己一同在梵明山里救下的一对双鸳，可玉斐然甚至都没问过亦泱就将其中一只送给了月西川……

    两年前，玉斐然为了去霁云宫看望病中的月西川，从梵清观中逃了出去，静渊大师发现后，是亦泱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夜，静渊大师才答应免了对玉斐然的惩罚……

    去年腊月，静渊大师圆寂，吩咐不可将消息泄露出去，玉斐然跪在静渊大师的灵柩旁哭的几欲昏死，是亦泱一手将静渊大师安葬，一边安慰玉斐然……

    玉斐然到现在都记得，静潺师伯发现静渊大师圆寂后，第一件事就是逼着他们交出静渊大师毕生精力所写的一本秘籍。他们哪里肯？亦泱将秘籍交给玉斐然，通知月西川将玉斐然接回霁云宫。

    当玉斐然调动了霁云宫的人来到梵清观要静潺交出亦泱时，亦泱已在静潺的算计中筑下大错：静潺在亦泱的饮食中下了药，令他**焚身，奸污同门，从此再无颜以正派自居。

    亦泱何等高傲，被静潺这一番算计闹的身败名裂。

    那时风月教教主钺刹，是玉斐然舅舅的好友，她曾在赤雪峰呆了四年，钺刹待她如同亲生。

    且后来她无论是在霁云宫，还是在梵清观，得了闲总会回赤雪峰待一段日子，钺刹更是将他自己毕生招数尽数传授给玉斐然，风月教上下教众见她便如见了钺刹一般。

    事情至此，玉斐然便劝亦泱去风月教，至少能保住性命。

    亦泱起初自然是不肯的，奈何静潺处处紧逼，几度令亦泱险些丧命；虽说门派中的丑事不外扬，可天下哪里来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梵清观……

    至于那些江湖上人人称赞，名扬四海的正人君子，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的墙头草罢了。

    玉斐然将舅舅给自己的玉佩交给了亦泱，又飞鸽传书给钺刹，其言辞之恳切令钺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动容了几分，后对亦泱委以重任。

    月西川不知其中曲折，只当是玉斐然为了亦泱什么都不怕，心里颇不是滋味。而玉斐然，也顾不得去解释许多，月西川对她的不闻不问她虽然心里觉得别扭，到底也没有对月西川将原委一一道出。

    “他亦泱自甘堕落，你何必为他……”

    月西川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话都还没说完，玉斐然竟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他从来没有被这样打过，面上火辣辣的，却不知道什么叫疼。

    “我告诉过你，他是我师兄。”

    玉斐然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霁云宫。等到月西川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与绯云馆来寻仇的人打得不可开交。

    ……

    日光如流水般逝去，三天，似乎比一个时辰还短，又好像比一辈子还长。

    午后，玉斐然正在房里弹琴，外头有人来向她报告打听到的落九卿的消息。

    “知道了。”

    玉斐然双目闭着，只轻轻地说了这三个字。她十指仍然拨动着琴弦，似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那人识趣地退了下去。

    “然妹是一定要去了？”月西川明明是在那坐着听琴，但当那人来报告后便静不下心来了，“那落九卿……”

    “哥哥不必多说，我自己知道。”

    玉斐然的琴声并未停下来，那琴声似乎将人带到了恬静的山野之中。她话音很轻，似乎是怕扰了月西川耳中的琴声。

    “我陪你去。”

    “哥，你在这儿等我便好。”

    说完这句话，玉斐然也不等月西川回应，就吹了哨招来双鸳，纵身去坐在那双鸳的背上，便向着文秀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