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陈家往事
从村口到回家的路上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大壮打听陈凡的事情，我装作只是和他单纯聊天的样子：“大壮，那个陈凡大哥人看起来很随和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秀才公的架子，一看就是个很不错的人，将来一定前途光明，你跟我说说他家里的情况，我对他这人很有好感，反正咱们闲着无聊，说说话正好解解闷。”
“陈凡哥是俺们村里最会读书的人，他家里人少，他奶死后就剩他爹和舅爹了，他姥爷家姓林，也是这个村的，也都没什么人了，唯一的姨也嫁给隔壁村一个姓王的人家里了，倒是会经常回来看他们。你肯定奇怪怎么他舅住陈家，怎么没住自个家。说起来，陈凡哥他以前的命挺苦的，不是就像俺们这样没钱过日子苦，是哪儿哪儿都苦，最苦的是心。”大壮说到。
紧接着大壮开始给我讲故事，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里没有人是幸福的。
“大概二十多年前，陈家在村里只能算个小户人家，那时候的陈家只有一个寡妇带着独子过日子，陈家太太也是个可怜人，丈夫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自己一个人独自养大儿子。陈刚（陈凡他爹）跟林强（陈凡他舅爹）是发小，俩人同岁，打小一块玩，关系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林强有两个妹妹，一个比他小两岁，一个比他小十岁。因为两家小孩玩的好，两家人的关系自然也好，到了两家小孩都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两家大人都想着撮合陈刚和林家大姑娘在一块儿，这两个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估计那时候两人也应该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定了亲，成了婚。成了亲后，陈刚更是努力挣钱，他到镇上的一家大的店铺里干活。
等到林大姑娘怀孕了，有一回她去铺子里找陈刚，正好碰上那店铺的东家，那东家姓郑，是个长的很不错的年轻人，已经成了亲，那天正好有事儿到店里看看，好巧不巧正好撞上林大姑娘来看陈刚。那东家很是赏识陈刚，把他当成自个儿的左膀右臂。碰上了当然就要和那林大姑娘聊上几句，这本来没什么，却没想着这次碰面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给三个家庭都带来了灾难。
人总是羡慕别人的生活，而不知自己的生活也同样让其他人羡慕。自从那次碰面后，林大姑娘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往城里去，每回进城都要去店里看看，几次下来，总有一两次能和郑老板碰上，直到陈凡出生以后办满月酒的时候，郑老板还特地到村里给陈刚庆祝。
那一天晚上，因为郑老板喝了很多酒就留陈家休息，可也就在那晚却发生了大事。林家那没长脑的大姑娘趁人没注意偷偷溜到郑老板的床上，把自个和郑老板身上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的，就在床上躺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她还故意嚷嚷起来，让全家人都看到她和郑老板睡在了一张床上。
等到看到陈刚的时候她还假装哭泣道‘刚哥，俺对不起你，俺喜欢郑老板，俺和他现在已经这样，你休了我吧，当你可怜可怜我。’
其实陈刚那时候已经开始察觉到林家大姑娘对郑老板的想法了，他心里头觉得郑老板不可能会看上他媳妇，也绝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因为郑老板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的，他就想着要对他媳妇更好，他媳妇能有一天自己想通，只是没想到他还是没有能看透他媳妇。
陈刚就一直怔怔地站在一旁，直到郑老板出声了他才回过神来。“大刚，昨晚我喝多了，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她想以此来逼我们，你不要上当。”郑老板也很焦急对陈刚解释。
跟着陈刚一起进屋的林强听了他们的话，想想也清楚这事九成九就是她那妹子自己弄的，面色难看地问他妹子：‘大妹，你和俺说实话，你真的就不能和阿刚好好过下去了吗？你真的就打算抛弃对你真心的丈夫和刚满月的儿子，就为了你那儿什么都不是的想法，如果你说是，那么从今往后林家再也没有你这人。如果你愿意回头，亲家母正好带着小凡去爹娘那儿了，现在屋子里就咱们四个人，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我的心已经在郑老板的身上，收不回来了，哥，你就帮帮我，让刚哥休了我，让郑老板娶我吧！哥，当我求求你了。’林家大妹子对着她哥就给跪下了，一边跪一边哭，哭得那叫一个惨，跪得的头皮都渗血了。
可是屋里的三个男人都对这情况视若无睹，他们都知道她这是铁了心要祸害别人，没人心疼她。因为林家大妹子的坚持，大人们最后还是都知道这事儿了，最后陈刚没办法，还是休了林家大妹子。
两家人都知道，郑老板是受害人，没有怪罪他的意思。陈刚也因此对他感到十分抱歉，就辞去了店里的工作，对他保证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发生过什么。郑老板也同样对陈刚感到愧疚万分，虽然做错事的人不是他，但起因是他，他很希望今后两个人还会是朋友，他是真的很看重陈刚这个朋友的。
虽然发生这事以后大家都尽量将事态变小，将伤害减轻，可奈不住林家大姑娘她一心一意的就想当郑夫人。最后就算林家人把她锁在家里，她还是想尽办法逃到镇上找到郑府，看到了郑家的女主人——郑老板的妻子，她向郑夫人哭诉到自己和郑老板两情相悦，希望郑夫人能放过郑老板，能让他们双宿双飞，等郑老板和陈刚还有林强赶到府里的时候，他们就看到林家大妹子跪在一个美妇人前又哭又喊的。
郑老板立马上前拉开郑夫人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向她解释：‘娘子，相信我，我的心里从来没有别人，我们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此生都不会负你的。’
一旁的林家妹子听到郑老板的这番话后，突然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剪刀，直直地往郑夫人胸口插去，反应过来的郑老板则转身立马护住爱妻却被剪刀刺中，口吐鲜血，背上也是血流不止，其他人当场就被吓住了。
慌忙中，陈刚冲向门口要去找大夫，林强则抱着已经痴狂的林家大妹子站在郑家夫妇旁边，郑老板被刺后没多久就去了，临走之前双臂还牢牢地抱着心爱的妻子，头靠在妻子的肩膀上，双目紧闭。
郑夫人在郑老板被刺的那一刻神魂就好像不在了一般，等到陈刚找来了大夫，她还是那样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好像在做梦一样，等到听到有人在喊她，她才转动眼珠子，似乎在看谁在叫她。
等到陈刚告诉他，郑老板已经去了，她好像被撞击了一般，恢复了一丝清明，随后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一滴……
两滴……
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然而故事并没有随着郑老板的逝去而结束，更大的悲剧发生在这儿之后。
林家大妹子回到村里之后就彻底疯了，这时候的林家真的也是陷入了水生火热之中。城里发生了命案，风声最后还是传进了村里人的耳朵里。林家大姑娘抛妻弃子勾引别人，求爱不成害人性命，种种恶行令人生恶，郑家和陈家同样令人同情，而教出这种姑娘的林家就成了众人指责的对象了。
林家人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回到家还要照顾疯疯癫癫的林大姑娘，想想林家人这一辈子的好名声就被自己大女儿毁掉的林家两老病了，这一下子家里的重担都担在了林强的身上，想想都知道那时候林强的日子有多难了。
郑老板去世后七天，郑夫人一个人穿着丧服坐着马车来到林家，正巧那天，林强上城里找活儿，家里只剩林家小妹照料生病的双亲和疯癫的姐姐。郑夫人见到已然疯癫的林家大妹子，用同样的手法，将剪刀藏于衣服袖口，用同一把剪刀了结了林家大妹子的生命。
之后她跪在林家人的面前，向他们说了一声抱歉，便用那把已经带走两条性命的剪刀自戕了。当天夜里林老爷就走了，他是真的累了。
一个月后林老太太作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让林强找陈刚到家里来，身心重创的林老太太泪流满面地对这个深感抱歉的晚辈哀求道：‘刚子，大娘就快不行了，大娘求你救救我们林家，救救强子，求你娶了我们家强子吧，林家欠你一个媳妇，现在补你一媳妇，我知道你和强子打小好，你就当给强子一口饭吃吧！’
这个时代的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只是异性婚姻仍是主流，只有少数汉子娶不上媳妇的才会娶男妻一起搭伙过日子。这样的同性家庭倒也不会受到什么歧视。
林家老太太怕是因为女儿的原因，知道自家人已经招人唾弃，林刚再想找媳妇也不成了，之所以不让陈刚娶家里的小丫头，一是年龄差太大，二是怕现在这会儿陈刚对女人已经失望了，尤其是林家的女儿。至于儿子，希望村里人看在林家要断子绝孙的份上不要再追究林家其他人的过错了。至于林强，不管愿意不愿意，这都是他的命啊！
‘大娘，我不想毁了强子，但我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我答应你，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能在我面前伤害强子和小凡，他们是除我娘之外最重要的家人。大娘，别自责了，我们会把日子过好的。’陈刚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神情严肃的保证道。
‘这就好，刚子你的大恩大德大娘来生再报，萍儿也拜托你照顾了，别让她跟她姐一样。’说完这话，林老太太就与世长辞了。
等到林老太下葬后，陈刚就带着林强和林萍住进了陈家，又跟林强办了婚礼，这一家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过了几年，林萍长大了，因为她姐姐的原因，村里人都不太有人愿意娶她，虽说都知道她与她姐姐不太一样，可是嫁人还是没那么容易，最后陈老太太怕耽搁大姑娘的好时光，跑到县城找媒婆，希望能找着合适的对象。中间也受了不少挫折，总算让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姑娘找着婆家了。
林萍嫁人后也没忘了陈家人和她哥，她把陈家当成了娘家，经常会回村看望他们，陈老太太走的时候就属她哭得最凄惨了，她也跟着为陈老太太披麻戴孝，在她心里那是她第二个娘。
在那场风波之后，三个家庭，两个家庭算毁了，陈家多年来也承受不少流言蜚语，陈凡小时候也因为这些流言没有什么朋友，唯有大壮这个小他不少的孩子乐意亲近他，这也难怪陈凡对吴家人那么好。
时至今日，陈家早已不是当初的陈家了，陈凡也考中秀才，有关他家的事情也渐渐没什么人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