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归途异梦(1/1)
作者:路归不
    “我去!又是谁塔玛的梦境,一如既往的没品!”夜七月忍不住的咒骂,心下怔忪。为嘛总是灰涂涂的一片,渲染阴森气氛?为嘛邀她入梦的背景,除了黑,就是灰?为嘛不能弄得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眼前一条没有尽头的小路,掺杂着大大小小的小石块,蜿蜿蜒蜒前伸着,如同拐了无尽个弯的大蟒蛇,让人不敢迈动脚。夜七月辨不清方向,因为没有看到太阳或月亮,甚至一颗小星星,粘稠的幽暗,勉勉强强的看见那条小路,两旁是光秃秃的高大树木,没有一片叶子。

    夜七月站在一棵树下,凝目良久。什么树会如此丑陋,只有焦黑的躯干和枝桠。被火烧过吗?为什么没烧尽?难道天生长成这样?在她有限的植物学储备里,还真没有能对的上号的树种,暂时可忽略。既然入了梦,必然会有目的,会是谁呢?她一边沉思,一边迈步前行,单调的四周景色,很快让人厌烦。想摆脱周遭的压抑,只能加快脚步,却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腿脚并不如平时协调,迈不快。

    夜七月憋着劲,如同溺水的人在水中拼命地挣扎着,扑腾着,刀折矢尽。目之所极,小路尽头,一个矮小的人影慢慢清晰。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矮矮的,短短的。圆滚滚的,肉呼呼的,肩上托着个圆圆的大头。大头儿子!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某部动画片的主角,不会再出来个小头爸爸和围裙妈妈吧?

    小人影没有挪动,而她却在一步一步用力地往前挪着,他好像在路的那一头等待。夜七月好想看清楚那个小人影,并不是好奇,因为她早已过了凡事好奇的年纪,只是觉的有一丝隐约的熟悉感。三十米,二十米,十米,越来越近,额头,眼睛,鼻子,嘴巴,一点一点显露开来。

    她左胸一紧,似乎有个千斤坠,突然挂在心尖处,向下坠去。小毛!那个吃她,喝她,却没跟她说过一个字的孩子,他在冲夜七月笑,露出一排未长全的小乳牙。只是那笑容,不再是毫无杂质的纯粹,而是带着阴冷的闵笑——怜悯的嘲笑。

    “小毛?”夜七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还是沉寂。他不是小毛,那眼神,那神情,那感觉,骗不了人。夜七月虽然与小毛只见过两面,但她们也曾近距离地相处过。

    “你是谁?到底想干嘛?直说吧,看我的面相,应该知道——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既然幻化成小毛的样子,就该专业点,收敛起那些不属于一个幼童的眼神和神态。说句话呗,你不憋的难受吗?”

    面前的小毛缓缓长高,变宽,他的五官也开始扭曲,扭曲到极至的变形,变形的面庞逐渐被另一幅骇人的嘴脸取代。夜七月的唇角不由的下勾,心下微颤——孙长荣!真是狗屎一样的存在,说踩就能踩到。没见过真人版的,但惊人版的还真是见了又见,连恶心的感觉都省了。她冷眼静观,面前的小毛逐逐步步地变回面目可憎的孙长荣,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厌恶。

    “夜大师,你的感应力······的确是不错。”孙长荣唇线上挑,拿腔拿调地吐出一句。

    “孙长荣,口下留德,我可没许**那样的好性子。骂人的话,还是带脏字的比较动听,比较尽兴。你要是喜欢这样含蓄的腔调,咱俩可没得谈,有屁就放,憋着伤身,是不是?”夜七月快速调整好凌乱的心绪,学着他的样子,上弯着唇角,不冷不热地凝眸而视。

    “嗯?夜大师,多心了,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一眼就能辨出真假,你的感应力不能不说——灵敏的很?”孙长荣长眉高烘,一脸的哂笑。“或者,还是在为之前微不足道的小事生气?果真如此,我道歉!”

    “哦?哼哼······小事?微不足道?孙长荣,没看来,你还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山体滑坡,泥石流,小事?成百上千号人被困野外,没吃没喝,前不能行,退不能回,微不足道?麻烦指教一下,什么是大事?那十个孩子吗?还是那些进了山,有去无回的警员?更或是······你能轻易进入一位通灵媒介师的梦境,闲扯些丝皮儿?”夜七月一时没能压住胸中的恼意,冷笑几声,眼皮一抬,瞪视而问。

    “真的很抱歉,夜大师,真没想到会那么碰巧······你在车上。不论怎样,我都诚心诚意地跟你道个歉,之前的种种,只是不想招致没必要的误会。毕竟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我们希望能够友好地井水不犯河水,视而不见,不是吗?”

    “是挺碰巧的,最近几年手头挺宽裕,我基本上都是打飞的,很少坐火车。难得坐一回,还能碰上你和许**,这可是人海茫茫,鬼罗济济中多碰巧的缘分。你们?你们想我视若无睹,不插手,对吗?”夜七月保持着阴晴不定的皮笑,轻垂眼皮,放缓语速。

    “外界都传‘圆夜月无边’,是阴阳界少有的一对传说。原大师法力高深,脾气古怪,性情不定,行事无常。而夜大师通灵无界,感应万千,却是位好脾气,好相处,温婉如水的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必不会与我们这种人计较,对不对?看大师对小毛,一个陌生孩子都那么友善,一定不会拒绝我们的请求,对不对?”孙长荣嘴里说的恭维,但面上却藏不住无视的倨傲,眼里透出笃定。

    二人站在小路仅有的两端,漠漠地对视,谁都不肯先退让。不知孙长荣为何如此成竹在胸,眉宇间掩不住的得意,流露出高慢。不屑?挑衅?还是一个设好的圈套,只等夜七月头脑一热地一钻?

    夜七月稳稳神,面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既然原来那个‘通灵无界’的夜七月,已成传说,她还能怎样?时也,势也,顺势而为,明哲保身不失智者之为。何况,节操那种高大上的东西,本不是她一个借尸而存的游魂,能拿得起,经得住,卖弄得了的虚渺存留。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没碍着本人什么事,费力不讨好的,何必呢?传说的都是故事,你也信?孙长荣,我可以不插手,但是小毛,要活着,活蹦乱跳,健健康康,毫毛未损的,你能做到吗?”夜七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一字一字慢慢地说道。

    “那当然,只此一个,希望夜大师理解。”

    “理解,相当理解!不过孙长荣,劝你一句,那些孩子动就动了,可那些警察和武警,不是想不想动,能不能动那么简单的事,性质不同,你们可要想好。”

    “多谢夜大师提醒,我们知道分寸,再说我们也没那闲工夫,跑路还来不及呢!”

    “哼哼······那就好。”

    “夜大师,你不好奇吗?”孙长荣见夜七月不似先前般愠怒,转眼变颜,不禁问道。“还是,你······”

    “好奇,能不好奇嘛,一肚子的疑问都在发胀,可你会告诉我吗?能吗?”孙长荣的发问使的夜七月胸中火更盛。是谁不让她插手的,她还能问吗?到底,这家伙脑子里都在琢磨啥?脑子长到胃里,还是胃里长个脑子?

    “也是,我是不能告诉你······夜大师,一言既出,可要说话算话。否则,小毛那孩子······”孙长荣欲言又止,明显警告的语气。

    “放心,鬼话可以连篇,人话还是算数的。我也没那闲工夫,都挺忙的,洗洗睡了吧!”

    “你?······”听到此,孙长荣面色一变,双目迸出阴寒怨毒之意,随即撩落眼睑,又隐忍不语。

    “唉!孙长荣,不管你现在是人,还是鬼,与我的关系都不大。你可曾想过自己的家人?不管你们做了什么,要做什么?都记住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循环,天理昭然,你、我、他皆在其中。”

    “谢谢,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事已至此,夜大师,说多无益,请务必要言而有信,莫忘约定。”

    “嗯?你?·····”夜七月一时惊愕,‘莫忘约定’听着怎么耳熟。她握紧双手,随即又放开,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孙长荣,许**怎么样了?”

    “许哥······许**这回真不在了。”孙长荣肃然地面容上,没有了戏虐,没有了得意,更没有一丝的情感。

    夜七月一时错愕,恍然一惊,先前的预感应验。她死死地盯着孙长荣,但无法从表情上判知,对于许**的神形俱灭,他会是怎样的感怀。或喜?或怒?或悲?一个人面对身边人从生到死,再到彻底的毁灭,究竟会是怎样的心境?无人可知晓,而知晓的又没有机会倾诉。

    “孙长荣,还有落下没说的吗?要是没有······轻轻的消失可以吗?”

    “啊?没有了,再不再见,你我都做不了主。夜大师,后会有期!”孙长荣没有想到,夜七月会如此直白,一怔,随即无奈地咧咧嘴,转身将要进入那片或深或浅的濛雾中。

    “孙长荣,下回见面要叫‘黑女士’!”夜七月朝着将要离去的身影,大声喊道。孙长荣听后,身形一驻,转回来,不解地注视,似探问。

    “黑夜的‘夜’作为姓氏的话,要念黑夜的‘黑’,不读也。记住了,不要那么没文化,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不嫌丢人吗?别再叫错!”她用力地大声嚷道,深怕他没有听到。还好,孙长荣最后点了点头,片刻后便被浓雾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