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老朋友出场(二)(1/1)
作者:路归不
    “呵呵······明白了,通灵师,能沟通阴阳,跟鬼魂交流的人。怪不得,能看到我们,不害怕,不躲闪,还上赶着招鬼。你是在揽活,觉得我尘愿未了,想帮我,顺便赚点钱。那你······叫什么?做这行,做多久了?”

    什嘛?这是要反沟通!夜七月有些沮丧,说半天,净刨她的根,问她底。连他姓氏明谁,死亡原因,她都不知道。会不会聊天?能不能往下聊?有来有往,才叫沟通,只沟不通,还怎么聊?怎么鬼的八卦热情比人还高?难道最近一年,鬼们集体大进化?日新月异的忒快点,她不就小一年没接活吗?为啥阴界的广大鬼众变的如此八卦?

    “大叔!你此刻应该回答我的那个‘为什么’。我都已经把如此隐秘的身份信息透露给你,还交代清楚为什么找你的来由,毫无保留。某位是不是讲究点,刚才不是说好了吗?做鬼也要讲诚信,不要让我在心里鄙视你,好吗?你说,我就继续回答,行不?”夜七月强压怒意,紧绷嘴角,眸色幽怨。

    “哼哼······哼哼······我刚才可没答应你!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人,是你,不是我。谁能作证?你会把我怎地?哈哈······”

    夜七月双手握紧,深呼吸,再深呼吸,克制动手的汹汹冲动,眨了眨引以为傲的长睫毛,冲着对面嫣然一笑。不是她转了性,改了以往‘手随心动’行事作风,而是平日狐假虎威的老虎不在,她对直接动私刑的热情有所减退。

    “大叔,激将法有意思吗?说实话,我不是来跟你叫板的,否则,也不会什么都没带。我已经充分地表明了来意和诚意,只是拥有一颗善良的好奇心,想帮你点微不足道的小忙。”夜七月脸上的笑容维持的很辛苦,不知他看没看到。

    “要是不需要的话,也没关系,咱俩交个朋友,说说话,互相了解一下。要是你有朋友需要帮忙,可以介绍给我,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夜七月——我的名字,近一段时间会在石城逗留。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要提你的大名,绝对的最低折扣,童叟无欺!对了,叫了半天大叔,还没请教贵姓,可否告知在下?”

    她已经抛出第一个关键问题,只要知道名字,不怕查不到你的一切,如果名字是真实的话。要能知道他的死因,死亡时间或死亡地点,那就更完美了。给夜七月一个针眼,她就能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撕开,摆放在明面上,曝晒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夜无宁静,总有不同的低音穿耳顺过。似虫鸣,似虫嚼,似鸟吟,似兽吼。还有夜七月扑通扑通的心跳,节拍很匀,没有纷乱,想来,他也应该听到。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在这列火车上,是因为我出了意外,死在这列火车上。现在无法去阴界报到,无地可去,无法投胎。这些,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没有去处,很苦。”他面带愁苦,言辞合情合理。“我们虽有怨气无法排解,但从没伤害过人。怨气重点,也都属于正常现象,不是吗?年轻人,你对现实,难道没有一点点的抱怨?”

    夜七月有些动容,默默不语。他说完情真词切的一番话后,也默然安谧,抬起脸,望着遥远的玉盘,久久地出神,看似伤情。月亮女神仿佛也解意,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安慰着月光下的子民。活着的人,可以在明媚的阳光下奔跑,而夜七月也曾经和他一样,只能生活在清冷的月光下。她们只属于月神,不能站在太阳下,除非想‘自杀’的,烟消云散,不过一瞬。夜七月相信他这番话的真实性,但还是觉得那里不对劲,说不出来,怪怪的!

    “月圆,人圆,两团圆,大叔想家吗?有多久没见过家人?你确定,不需要帮忙?我可以让你见到家人,找个地方给你栖身,缓解你日日的苦痛。幸运的话,还能帮你在下面插个队,争取早日投上胎,现在冥界人口也膨胀,投胎名额挺紧张的,我活动活动,希望挺大。价格嘛,好商量,包君满意,再考虑考虑,别急着回绝,留点余地。”夜七月话语朴拙,正色庄容。“每天重复死时的惨痛,不腻吗?为什么要拒绝?这太不符合常理,你觉得我不会更好奇?”

    他的背部挺直,双臂规矩地搭在两腿上,低下头,沉思迂久。同样的坐姿,夜七月却挺不起那么端正的腰板,真是人比人得活着,坐的都比她像样。夜七月也不催他,又点燃一支烟,插在土堆上。

    “真的一定要知道,我的故事?那么多的孤魂野鬼,为什么是我?如此古道热肠,不仅是发发善心,那么简单吧?你的目的是什么?”他抬起头,扭过脸,目光咄咄逼人。

    “大叔,你不觉得咱俩特有缘吗?芸芸众生,万千魂灵,可在这列火车上,我先碰到的是你,而不是其他的‘某鬼’。你说,不是缘份,还能是什么?要说目的,怎么会没有!我就喜欢跟鬼聊聊天,互通个有无,增加个见闻,行万里路,听万千事儿。说出来,你也痛快痛快。往生了那么久,总还是会有想法的,不交流,不沟通,不憋曲吗?”夜七月依旧笑眯眯地回望着他,语气恳切。“我就是鬼的‘心理医生’,专为你们疏导心理的烦忧。本人郑重发誓,绝对保密!要相信我,是个有职业素养和职业操守的‘人’。”

    他定定地凝视对面,眼珠子一错不错,好似一杆焊枪要把夜七月焊透。可惜,她早已身经百战,见过太多类似的眼神,已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了。一个死了不到十年的鬼,还没她‘死’的时间长,道行能有多深?玩心里战,那就试试,看谁的内心够强大。

    “好吧,满足你,讲一下,我的过去。有点长,你有这个时间吗?”他目光松动,脸色柔和不少,似乎被说动。

    “当然,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来的及,洗耳恭听。”夜七月喜上眉梢,笑意愈蜜,伸出右手,作出个‘请’的手势。

    他侧转头,把目光移到远处,那片已模糊连成一片的群山。夜七月见此不解,那里有什么?为嘛看的如此专注?那里有他的过去吗?

    “大叔!大叔!没事吧?要不要,我回车上再取两罐啤酒?我还有地瓜干和···”

    “不用!什么都不需要!你还是老实坐着,听我讲故事吧!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想一想。”他回绝的如此迅雷,瞬即决绝,有些反常。

    夜七月说了许久的话,此时口干舌燥,深啜几口手中的啤酒。还不太赖,就是苦味重些,要能兑点甜果汁,再加些冰块,口感会更棒。

    她原也没指望,他的故事有多精彩,听后更觉得故事浅易,情节平淡,陈旧老套的苦情剧。为什么要问她,有时间吗?能费多少口舌?侮辱她的智商,可以忍,但不要小瞧她对拖沓冗长复杂肥皂剧的深刻领会。这些年,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夜七月可没少看,唯一的休闲娱乐活动,即省钱又省力,经济实惠。

    夜七月装孙子的低姿态终于有了回报,她终于知道面前的正主名叫‘许**’,生于风雨飘摇的动荡始源年。话说,许**出生的那一年,全国人民都被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席卷的繁忙起来,热忱无比激昂。幸运的是——许**一家,上刨十几辈儿,都是根红苗正的无产阶级的后代,穷的不能再穷,没有比他家还无产的阶级。许**的童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虽然物质贫窭,但也勉强算得上美满,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一大家人乐乐融融。

    初中毕业后,许**在部队当了三年的兵,复原后被分配到了铁路上,在不同的线路上,做列车乘务员。他为人本分,天性善良,待人和悦竭诚,工作兢兢业业,曾多次被评为劳模。这样的日子,顺风顺水的过了四五年,许**也到了成家的年龄。许多人都争相着给他做媒,帮他寻觅良伴佳偶。可是,他的心房,却在不经意间,被一个陌生俊丽的女人填满了。尽管许**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连一段完整的对话都没有过。

    那一年,许**被分到一条短途线路上,每周都能在列车上,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带着淡淡哀愁的妍丽女人。女人从不说话,别人搭讪也从不理会,眉目之间,总有什么浓浓的化不开,后来,他知道那是忧伤。许**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身旁打转,每次查票,也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他生怕惊飞了心爱的蝴蝶,再也不能相见。

    终于,有一天,当伤心的女人躲在过道的角落里,偷偷地暗自缀泣。胆怯被渴望击败,许**终于鼓起了勇气,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敲响通往幸福的大门。那个女人,在很久以后成了他的妻子。其中的艰辛和等待是如何的漫长,只有当事人自己了然。许**,没有详细的描述着其中的细节。不过从他的脸上,夜七月还是可以窥出一二,不会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