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的主干道是一条被称之为水泥路的道路，不长，造价或许昂贵，街道干干净净，并没有那种土路的黄土，时不时有马车飞驰而过，在靠近到与土路相接的地方时减速慢行。

    入城不远的地方，坐落着一些低矮的两三层的红砖楼，面镶嵌着玻璃，与其余地方的街道完全不同，有些让人觉得离的古怪。

    主道的尽头，坐落着一所学堂，采风官听过这所学堂的名字，也看到了大大的蓝翔两个字。他感觉这两个字很有诗意，蓝者大海、翔者天空，如鱼跃海，如鸟翱天。

    他在闽城听很多人说起过这所学堂，里面的课程也是古怪。制酸、制碱、爆破、砖瓦、建筑、打井、铺路、自然……听起来觉得这所学堂古怪。

    学堂的对面是一处水泥铺的广场，面有一些跷跷板、木椅之类的东西，很多孩子在面玩耍。

    广场的四周栽种着在闽城让人斥之为恶魔之花的兰花，虽然一年之前这种兰花的名字叫君子之花，但如今已经臭的无人问津，只在一些地方种植，据说是陈健买下的送给所有闽郡之人作为一个警示。

    旁边有一处沙堆，一群孩子正围在那里，看两个孩子摔跤角力，不时叫好。还有一群孩子拿着木棍，当做长矛用，在那里“厮杀”，嗷嗷叫喊，旁边还有个断了腿的老兵模样的人笑呵呵地指点着什么。

    “好勇斗狠之徒，怪不得能出请愿罢工之事……”

    采风官摇了摇头，他不时很喜欢这种氛围。

    可是刚说完这句话，采风官觉得自己的脸忽然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仿佛生怕有人听到自己刚才那句评价一样。

    因为在他身前不远，两个年轻的穿着闽城谓之海魂衫的衣服——那是蓝翔学堂的校服——正蹲在地，用石膏笔写画着什么。

    水泥地已经留下了长长的一串数字，显然是在算一道三角函数，两个年轻人边写边画，把这个当成一种娱乐。

    采风官能感觉出来，这是一种娱乐，因为那道题他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看不懂，而这两个年轻人却算的津津有味，像是沉浸在游戏之一样。

    旁边的水泥地还有很多或是被擦去或是留下的石膏笔的印记，竟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把这里当成了纸笔书本，或许只是闲暇休息的时候娱乐一番。

    采风官咽了口唾沫，觉得在南安很容易看到疯子，这种事在别处肯定要被当成疯子的，可在这里，旁边的人视若无睹显然已经习惯。

    更为可怕的是……旁边的人经过的时候，会小心地错过地那些石膏笔的印记，脸露出的表情不是嫌弃或是嘲弄，而像是一种羡慕。

    采风官觉得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看到那两个年轻人的身后有个小布兜，里面装着几本书。

    两个人正埋头苦算，采风官便当了一刻钟的妙手公子，从那书兜拿出了一本书，看看名称叫《自然小识》，应该是南安这些学堂用的书，他并不曾在别处见过。

    翻看第一页，扉页写着一段话。

    “仰以观于天，俯以察于地理，究自然之道，知幽明之故。”

    采风官之道幽明这两个字的意思，是能够觉察到的和不可能觉察到的，细细一品这句话，觉得很有味道。

    随意翻开了一页，面画着一副简单的河川图，看去像是地图，但简陋的很。

    这一页介绍了游、下游、山的正面、反斜面这些词汇。再翻一页则是假设存在一个冶铁作坊，在地图标准了下游、城市、煤炭产地、人口聚集的村庄、风向等，询问看书的人这个冶铁作坊最好建在哪里。

    采风官暗吸一口凉气，心道这里面教的东西，怎么这么古怪？可是细细一想，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却又真的暗合一些天地之道。

    只是，这些东西教给年轻人，真的好吗？或者说，教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吗？

    然而这本名为《自然小识》的略高于开蒙水平的书本，却让采风官沉浸其，不知不觉翻看了几页，暗暗记下其的几句话。

    等再翻一页的时候，发现书里面夹了一张小纸条，面是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迹。

    “下次选伙食委员的时候别选张小明，旬休日我见他偷偷在街吃炒米。”

    采风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这张纸条是这本书的主人写的，还是同窗的“御史大夫”写的用来揭发的，倒是有趣。

    笑过之后，又隐隐觉得不对。

    低头再看看那个埋头验算的年轻人，心想，不论是谁写的，这个张小明，恐怕真的当不这个什么伙食委员了。

    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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