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大致形势（下）

    回去之后，陈健等人碰了个头，决定把今晚众人的发言都总结出来。 这是内部的决议，陈健自然也要执行，于是点了蜡烛互相把各自抄写的一些东西交换整理，或是回忆一下一些语速太快而没有记录下来的。

    湖霖拨弄了一下蜡烛，和陈健等六七个正在整理的人说道：“大家说，咱们现在争论辩驳的东西，是为了什么呢？”

    和弟弟与家闹翻、在闽城煤矿推行安全灯表现优异、被推选为党内对外联络委员的乔铁心翻了翻手正在整理的纸张，说道：“我来看，今晚讨论的东西很多，我只说我能理解的。那是晚讨论了财富的产生，到底是社会的总财富越来越多？还是总财富只有那么多是固定的。财富源于土地？还是源于劳动？”

    “毕竟这是咱们内部都引起过巨大分歧的讨论，今晚讨论的只是个皮毛，以后可以慢慢讨论。我坚信，咱们内部的想法是正确的，而且会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而这些东西，又是咱们很多理念的基础，包括地产限制的票权和工匠票权的问题。我觉得没有这些东西作为基础，有些要求是无根之木。”

    “如果财富源于土地而非劳动，那么咱们的很多要求和变革会变成不合理的存在。”

    “像是知道了煤矿瓦斯爆炸的原因，才能够找到防止爆炸的办法。我觉得财富、经济一定有一种规律，只要找到了，按照这种规律用理性去推理，总能找出一个对所有人都有益处的办法。”

    众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几个人又各自从不同的角度说了一番，陈健最后问湖霖道：“柱乾兄，你觉得呢？”

    “我觉得，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你们知道，我是学过律法当过讼师的。从我的角度看，咱们在讨论两件事。”

    “一件是为咱们很久前定下的大法规找到一个根据。正如咱们出生知道大法规的存在，而且很多是开国之初定下且不准更改的。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但是现在，咱们需要探究为什么会是那样，从自由平等或是兼爱之类的角度去给出一个解释，以证明其合理。”

    “第二件呢，我觉得咱们是在讨论，哪些法律法规已经不合时代了，哪些是之前所欠缺而且没有明确规定的，哪些是与大法规的内涵互相矛盾的，哪些是需要修改的、添加的、删除的、废止的、明确的……”

    “我觉得陈健说的对，这种事断然不是几年可以争论清楚的，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这是咱们要努力的方向，而在努力的同时基于咱们所认同的想法去实践。”

    “不一定非要我们提出，只要那些最基础的东西被更多的人认同同意，那么自然而然会修正修改。我觉得是这样的，如果不修不改，那是和大家都认同的东西相悖，那么自然会有人起来反对。”

    湖霖说到这，忽然问道：“陈健，你对今天分开坐的这些人怎么看？咱们是认同暂时让他们和咱们保持亲近关系，逐渐拉拢或是吸引一些人加入的。可是一些人和咱们的想法完全相悖啊，为什么还要帮着他们建起组织，让他们有圈子完善理念？如那群坐在右边的，完全反对任何变革的。”

    陈健笑道：“任何事，都是头带着金冠、屁股后面抹着屎的。我们是甲，他们是乙。想让更多的人接受甲，除了要正面批驳乙，还有一个更为有用的办法。”

    “那是支持、甚至培养一批非理性的对乙的一切都维护鼓吹的人。哪怕是屁股后面的屎，他们也会去论证这个味道是香的。论证的多了，固然有人相信真的是香的，但也有更多的人会厌恶甚至连乙身的金冠都一并反对。因为不顾一切大唱赞歌的人，自己会把屎涂抹到金冠。”

    “他们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承认那是屎，要么极力证明屎是香的。问题在于现在我们和左边的人都是认为需要变革的，所以那些不支持任何变革的必须要证明屎是香的。而我们身的屎……暂时还没有办法体现出来，除非真的按照我们或是左边的那些人变革之后。但同样，变革之后，自然会有新的理念来盯着我们身的屎，但却不会是他们那群坐在右边的人了，因为他们解决不了。”

    众人想了一阵，都呵呵地笑起来，一人道：“在幕台的人，总会被幕台下的观众盯着，这是无解的。”

    另一人也道：“要是这样，其实我们只要一个监察权好，永远不要台。我们争取一个监察权好。这样我们身绝不会沾一点屎。”

    “那是只空谈问题，不担责任。平时袖手批判，出事的时候便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感觉这么做不好，那有什么用？”

    “但是还是需要有人监察的。所以监察权和御史台的责任需要有人担起来。”

    “这是两个概念。这是针对一些有法律规定的事，而不是具体的政策。如一个官员谋求私利，这个可以监察。但是如果政策出了问题，这又怎么办？只说问题，却不敢去承担，的确不会犯错，的确身不会有屎，可又有什么用呢？”

    “我觉得应该把一些权责分开。”

    “但那样会互相掣肘，会不会什么事都办不成？”

    “从这一点来看，圣人政治其实并没有错？”

    “如果有圣人，那没错。但现实没有圣人，所以这是最大的错。在假设的条件是对的，未必真是对的。”

    “不对，你说的本身不对。一个人不能成为所有人的圣人。规定了雇工的最低工资，那对雇佣者来说不是圣人；不规定最低工资，对雇佣者来说这是圣人，可对雇工来说这不是圣人。”

    “圣人不是好人，不是让所有人都说他是好人，而是谋求多数人都受益。这是可以理性计算的，只要算好一个例，或许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