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出征 中(1/1)
作者:原鸣
    那天,在大堂上一番慷慨陈词定计抗曹后,为了坚定权的决心与信心,周瑜又夤夜进见,对曹军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更加细致、具体的分析。之后他向权请兵五万,而权抚着他的背说:“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元表诸人,各顾妻子,挟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志同道合,此天以卿二人辅佐孤也。五万兵仓卒间难以集合,已选三万人,船粮战具俱已齐备。卿与子敬、程公便率军先行,孤当续发人众,多载资粮,为卿后援。卿能取胜,便当机立断,倘若失利,便退还至孤处,孤当与曹孟德一决胜负。”

    低下头,我掩去唇畔的一丝苦笑。——周瑜是什么人?主持江东军政多年,他会事先不做筹算,随随便便开口要五万人么?江东的兵力,莫说是他,就连我也并非一无所知——

    策初起时,仅募得兵卒数百,后得袁术归还父亲部曲并渐次招募,至历阳渡江时,有兵众五六千人。及至击败刘繇,进据曲阿,兵力已达数万。此后刘繇亡于豫章,策命太史慈招抚其旧部,又得其士众万余人。袁术称帝时,朝廷命策与吕布、陈瑀协同征讨袁术,然而陈瑀阴谋图取策的后方,策命吕范征讨陈瑀,得其士众四千人。两年后袁术死,其部曲为刘勋所得,策大破刘勋后,得袁术部曲三万余人,又收刘勋兵二千余人。加上征讨黄祖、山越所得,策去世前,江东兵力已近十万。

    权继位,先是攻打庐江李术,得其部曲三万余人。此后三次征伐黄祖,仅最后一次便掳其男女数万口,其中强者皆充军。八年来又数度征讨山越,光是建安八年贺齐讨建安、汉兴、南平豪强洪明、洪进等,便得兵万余。建安十一年周瑜讨麻、保二屯,再俘获万余人。

    ——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五万兵,他真的拿不出么?

    “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可能只凭感情做事,而是要衡量许多感情以外的东西,诸如利弊,诸如得失,或以大局为重,或为计出万全……”静静地望着徐嫣,我静静地复述着母亲临终前的话,“刚刚丹杨有急报送来,极有可能是丹杨山越又有异动。你也知道的,每逢江东有大的军事行动,必有人煽动山越,袭扰我后方。战事一起,我们面对的将不止一个曹操,而是四方环伺的强敌。兄长他身为江东之主,一想一念一举一动牵系江东命运,怎能如赌博孤注般,一掷决生死?”

    “说来说去都怪那曹孟德!”默然半晌,徐嫣忽然道,“你兄长这个人啊,你可以拿名位压他,可以凭实力扼他,可以笼络他,可以诱惑他,甚至,可以诓骗他。但,你就是不能恐吓他。”她凉凉一笑,“输了又如何?大不了一死!”

    说这话时,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拂过面前几案上一只精致小巧的锦盒。惊疑不定地拿过那锦盒打开,只见置于鹅黄色里缎上的,是一只两寸来长的天青色琉璃瓶,烛光下,瓶内流光熠熠,有液体倏尔晃动。

    “别动!”

    就在我拔开瓶塞,想凑近鼻尖闻一闻时,徐嫣突然道。我愈发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而她依然那样凉凉地笑着:“慢药,无色,无味;杀人,无觉,无形。我比不得你,我见不得血,更怕疼,所以刎颈投缳之类的就算了,一旦战败,我便用这瓶毒123药结果了自己好了。虽说是慢药,可从前方战败到曹军兵临城下,总有几日时间,应该足够让我死透了。”

    “哪儿来的?”凝目看住她,我问。

    “央王渊制的。”

    王渊,我很快想起来,他是权近来十分倚重的医官,沛国谯人,避乱至荆州行医多年,去年冬天权二伐黄祖时,正在江夏行医的他随江夏数万民众一起被掳入江东。其人医术十分了得,犹善治疗外伤。说起来他会供职于权幕下还是因为徐嫣,徐祚被我弄伤后,起初恢复得十分不顺利,后来徐嫣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王渊,便派人找到他,一经诊治果然手到病除。这之后,王渊便引起了权的注意,今年春天三伐黄祖,将士多有负刀箭伤者,敷了他配制的伤药后,伤愈速度果然比以往要快上许多。

    “怎么,配制伤药的妙手还工于配制毒123药么?”

    “你做什么!”随着徐嫣一声惊呼,那瓶毒123药连同锦盒一起,已被我扬手投入炭盆。

    起初的愠怒过后,徐嫣摇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咬了咬嘴唇叹息着苦笑:“看来我们的命运,真的要系于周公瑾一身了。”

    “他会赢的。”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我起身离去,跨出房门的一霎又回转身,昂起头,大声地,“他一定会赢!”

    ——明明没有几许底气,却也没有半分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