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心被牵动,人若有情(1/1)
作者:梁馨心
    母亲安睡以后,司马康便带着河湾静静退出。手端托盘空碗之时,河湾想到高贵的司马夫人那慈蔼温婉的音容笑貌,心里倍觉感动,走在这别致雅院之中,她正感受着鸟语花香的沁心芬芳,却突然被一声难抑惊喜的少女之言,吓得毛骨悚然:“司马将军。”这一句欢呼虽然清亮温婉,却顿使河湾陷入极度深寒,托盘空碗失手而坠,脆响而碎。那正是让人无比熟悉的金丹之声,她随后措手不及地垂头蹲身去收拾碗片,那一颗惊狂之心却在恐惧着身心受辱的痛苦磨难。

    回廊曲折当中,忽被打断思绪的司马康举头相望,只见两个窈窕少女,都是亭亭玉立、粉妆玉砌。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妹妹司马俊禅,另一个却不知何人?就见俊禅拉着红霞满脸的花容美女,彩衣飘飘地急步上前,她的口中之言,真是灵声清脆:“哥,这是我一见投缘的结义金兰,蔡家府上的金丹小姐,哥,我这位金丹姐姐对你可是千般赞赏,万般敬仰呢。”司马康听完之后,儒雅礼敬地稍稍欠身。蔡金丹连忙羞含妩媚地飘身下拜:“奴家见过将军。”愿成其双的俊禅,此时带着一片美意而铺路搭桥:“哥,金丹姐头次造访就能与你相见,这真是良机当前,你可莫错良缘,我先去看看娘。”又对一团缩瑟且无人注意的河湾开口吩咐:“你也下去吧。”颤手颤脚的河湾连忙躬身站起而急步逃离。

    转眼之间,只剩司马康和蔡金丹,这翠绿佳境、红粉佳人,真是含满了诗情画意!一派英姿的翩翩君子就在当前,一根柔肠、心花怒放的蔡金丹,忸怩作态地眉目传情:“将军,真是好久不见,冒昧相问,您对曾经是否怀念?您也许有所不知,最让奴家朝思暮想的事,就是一定要全心全意地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陷入幽境的司马康听其口含怪语却是不明就理,他随后惑然而问:“小姐何出此言?”艳姿妖娆的蔡金丹,竟是娇羞似怨:“将军,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曾经,您英雄救美,有个滑落秋千的女子才能安然无恙,那日,将军舍身相救,豪气盖世,金丹一辈子都不敢忘记,情愿永生永世报答将军您的深恩大德。”蔡金丹在说话之间,对这位英姿儿郎,连连偷眼观看,一双丹凤美目,可谓传情无限。

    经此提醒,司马康才恍然想起了云淡风轻的意外曾经,便彬彬有礼地一语带过:“天长日久之事,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军务繁多,先失陪了。”蔡金丹听后,忙又脉脉多情地吐出柔语莺声:“有缘之人真是无处不相会,奴家自主上门,本是看望夫人,竟然恰好与将军重逢,实在不胜荣幸。将军多多保重,奴家这就告退了。”不虚此行的蔡金丹目含秋水而彻底陶醉,在飘姿妙态地金莲移步之后,还不忘回眸一笑。她岂会得知,另有牵挂的司马康此刻所思所想的竟是:怎样拆穿那位从军女子的无奈伪装,才不会令她惊恐慌张!

    暗藏隐情的河湾此时正提着惶惶之心、荡荡之魂,不敢见人地躲在一间偏隅小厅,想起秉性刁钻的蔡金丹,她真似白日做了恶梦一般。突然听到脚步渐近,河湾就如同一只看到弦上利箭的惊弓之鸟,她猛然回身,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却见司马康稳步落坐且出言温和:“看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可是,你怎么不在外面行医,反而投身军营?”难以言表的河湾恭敬肃立,一时吞而吐之:“将军过奖,这点医术,不算什么。”司马康略略点头,随后开口要求:“不如请你也为我诊视一下,看我有没有得了什么难料之症?”听完之后,河湾呆愣之间,惶惑出言:“将军身强体健,怎会有病在身?”司马康似笑非笑又似乎知晓未晓:“那你不妨先来诊断,再做判断。”河湾果然当真而立刻听从:“属下遵命。”随后走到近前而单膝点地,给稳坐在上的司马康触脉诊视。

    看着男装女子近在眼前,司马康深深注视而目光不移,使略有察觉的河湾不明所以:“将军,属下,是否有,不当之处?还请将军指正。”听到此言的司马康自知失态,只觉砰动在怀,却显得深意难猜:“你给夫人治病,我应该对你如何奖赏?”继续诊脉的河湾随后恭逊出言:“属下已觉荣幸,不需将军奖赏。”司马康却大慷而慨地暗示鼓励:“无论你有任何要求,即使不合常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一切但说无妨。”安身军营的河湾只怕现状不保,竟然信誓旦旦地表露心愿:“属下愿为将军效劳,愿听将军差遣。”司马康本想提供机会使其自认自招,可是河湾既不明了,又不开窍,看着那副誓死效忠的真诚神态,让人尤其难奈,片刻过后,司马康竟然故意为之地出言探试:“本将军一向赏罚分明,不如,我给你娶一房媳妇,如何?”出其不意的司马康虽然语气平和,但他的心底却有波澜掠过,真不知这个假冒儿郎如何自圆其说。

    听到欲与娶妻的难料之言,正在诊脉的河湾竟然弹跳而起,她大惊失色且焦困失措,一时吞吐无词,以至语无伦次:“什么?娶媳妇?给我?”一见河湾大乱章法又骑虎难下,司马康却不慌不忙地随即反问:“怎么了?你难道不知情为何物吗?”情急之下,河湾竟然毫无忌讳地自我解围,她的目光飘忽不定,却好似恪守衷情:“知道,当然知道,将军好意,心领了,可我家里,已经,有媳妇了,我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迎新弃旧呀。”心虚不已的河湾无计可施,唯有胡言乱语,她自作聪明地绕路而行,此时听者声色不动,言者却吓了个胆颤心惊。

    那种紧张过度的失常之举,司马康已经尽收眼底,他没有直接拆穿,而是带着不忍之心又似乎深信不疑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你这样恪守衷情,我若强人所难,岂不成了棒打鸳鸯?”难以招架的河湾已经面红耳赤,却在连连称是。心知肚明的司马康不再与人为难,随后转移话题:“不知刚刚经你诊断,我的身体如何?”自知失礼的河湾连忙恭敬后退地自我掩饰:“将军身强体健,并无疾病。”却见这位将军离开座位,缓缓步行地绕人一周:“我的病症不在身,却在心,因为心里藏了一个秘密,唯有天知地知,不如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然后也请你对我说出一个你的秘密,你可愿意?”河湾听后,惶惑许久才缓缓开口:“司马将军,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河湾闻听耳畔私语,自有一团悬疑,她只想安份守己,真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领会君子心意。

    面对伪装之人,司马康突然一反常态,展现君子情怀,他随后别有深意地凝视出语:“听完我的秘密,你自然就会明白。记得有一个姑娘曾经问我,知不知道贫贱为何物?知不知道路有冻死骨?其实我想告诉她的是,独自相思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见她若有所思又陷入糊涂,司马康当即追问:“你还不明白吗?”连连摇头的河湾不敢妄自琢磨,越发不知所措:“将军若无它事,属下得给夫人熬药去了,属下告退。”看着河湾恍惑不明,司马康也并未急于挑明,一份幽思之情,变得更加迷离朦胧。暗坠情网的司马康只是微微点头地回归座位,在他沉静无言的深切注目当中,躬身而退的河湾只想尽快逃离,可她刚刚后移两步,一不小心竟然撞上了桌子,抖然颤栗的河湾连忙故做镇定地深施一礼,她不敢斜视又难以自支,不禁手抚狂心地转身离去,她自以为蒙混过关,直到栖息在无人踏入的厨屋角落以后才敢连连长喘。

    锦绣花园之中,司马康独步独行,他透过心灵迷城,看那自然一角的春色繁荣:红杏枝头春意闹,当头唤含苞,绿柳梢条舞蝶俏,翻飞傲花骄。司马康眼观春晓而心思飘摇,却在无端之间,又想起河湾推辞自辩的困窘之态和错乱之言。他的恻隐之心带着悸动之意,竟然不知不觉地为情所扰,一份莫名的微妙和幽思的环绕,使他再三回忆而哑然失笑,那种绮思意恋,不可言传!

    经过诊治的司马夫人,果然有所好转,次日一早,侍奉母亲服药之后,渐感放心的司马康便辞别家人,带着河湾回到了军营。

    军营当中,还是那些熟悉的士兵,可让河湾深觉奇怪的是,一夜之间,人们性情大变,原本无事生非又暗中欺人的兵众,居然对她露出了少有的珍贵笑容。暗自深思的河湾正感不解,李二林已同几人满面堆笑地围陇过来,他迫切而问:“兄弟,司马将军是不是要提拔你当军头啊?”河湾大为诧异,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话谁说的呀?”听见河湾实口否认,大家全都窃窃私语、猜测更甚,李二林更是全然不信:“当了就当了呗,大伙都来恭喜你了,还有啥瞒着不说的呀?”面对众人的议论追问,河湾此刻懊恼颇深:“又没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好瞒的,没有就是没有,说实话怎么还没人信呢?”众人目露疑光,已经心中认定,全都七吵八叫且不依不饶,李二林更是显出一脸讨好:“兄弟,你高升之后,可千万别忘了提点提点哥哥我呀。”河湾听得哭笑不得,只觉难胜其扰。

    就在百口莫辩之时,就见气冲斗牛的刘举愤恨粗鲁地挤进人群,直奔河湾且连吼带叫:“小兔崽子,爬得可真快呀,你那两下子也配当军头,我不服,凭什么让你这没用的东西当军头?我不服,我就是不服。”一向懦弱的李二林此时竟然显得极不安分:“刘举,你小子有啥不服的,我兄弟既然当了军头,以后你小子就少给我耀武扬威。”血贯瞳仁的刘举更显恼恨不已:“你这条赖皮野狗,他一人得道,你也跟着鸡犬升天了,老子今天非得让你满地找牙不可。”说话之间,狠攥双拳,李二林一个激灵便躲到了河湾身后。在此混乱之时,众人见风说雨,掀风起浪,刘举更是搬弄是非,大叫大嚷,难以争辩的河湾简直恼躁不堪:“都别吵了,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呀?我不说过了吗,我没当什么军头,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呀。”河湾一夜未归,竟然生出是非,她现在只想息事宁人。

    可霸道成性的刘举本就带火而来,此时一点就着,他岂能听进劝告:“小兔崽子,一次又一次跟老子叫嚣,别看你有势可仗,咱今天就让大伙看看到底谁弱谁强。”河湾本想澄清误会,谁知竟然越描越黑,看着摩拳擦掌的刘举,她显得愤慨无畏:“刘举,你又想当众闹事吗?你三番五次的无理取闹,大家都想找你讨个公道……。”河湾没等说完,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拳,本来刘举就是胳膊粗力强,现在又是先下手更强。狂无理智的二人都是气至极点,随后展开了各抒己怨的一场混战,骂不绝口的刘举甩开怒发而拳脚交加,刚刚几个回合,河湾不甘示弱却无力奈何,面对盛传的流言,还有小人的积怨,何人不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