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六章 燥热伤肝(说了加更就加更,二更合一4000+)(2/2)
作者:董无渊

    来这一世的第一跪,跪出了现代人的铮铮铁骨。

    这一跪,跪出了已与这个时代缓慢相融的破釜沉舟。

    「谢谢您的锅子,很好吃,」

    说完,显金便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等等!」

    瞿老夫人手紧紧攥着,「等等!」

    「如果让你帮老二呢?」瞿老夫人目光炯炯,「都是陈家人,帮助老三和帮助老二,对你来说,是没有区

    别!」

    显金一抬眸,目光幽暗且深邃,「都是儿子。启用三爷,或启用二伯,对您来说,也没有区别。」

    瞿老夫人的后话戛然而止,眼神紧紧盯住桌上的嵌襕边宝蓝绵绸桌布,似是下定决心,「泾县的铺子,我转为老三的名字,家中稍松散的活,也可交予他试水。」

    显金侧耳聆听。

    「宣城的三间铺子,你皆做大掌柜,但账务需由老二监管。」瞿老夫人缓缓抬起头,「你的薪酬,月俸维持在十两,年底按盈余分红,你拿一成。」

    三间铺子,大掌柜。

    显金在心里大笑,但面容上分毫不显,语气干脆,「我需要董管事一家和张妈及其子的身契。」

    身契给不给她,又有何区别?

    本来都已经是她的人了。

    瞿老夫人轻轻点头,「可。」

    显金再道,「对于陈记铺子的所有运作,我需要完全的主动,就如在泾县时,每逢一季,我与您汇报上报,日常的支出与布局,我将提前形成文书,报予您批复。」.net

    瞿老夫人一愣:她没想到显金会主动返权。

    显金笑道,「我便是再聪明,又如何能抵过您在宣城深耕数十载?您已得道,我刚修习,我纵狂妄,也不至于看不清这个道理。」

    瞿老夫人看显金的目光颇为复杂,相隔片刻方语声喑哑,「可。」

    显金再道,「我还需要铺子里所有伙计的裁量权,是去是留,是升是贬,都由我参考提议。」

    财权给出去了,人事权必须抓住,否则,她就真混成高级搬砖人了。

    瞿老夫人思索片刻,果断点头,「可。」

    显金继续道,「百足之虫,自内而腐,腐则需刮骨疗毒,方可去陈除疴。许多陈家子弟,或与陈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姻亲、远房,必然首当其冲,希冀老夫人您听到此情形时,不必怀疑我铲除异己便好。」

    瞿老夫人看显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防备,到显金主动戳破窗户纸的惊愕,再到显金求权求上的思虑,最后划归为如今的...认命?

    「老二的差事都被你撸了,远房子侄还敢张狂什么?」瞿老夫人似笑非笑。

    显金姑且当作赞赏,抿唇笑了笑,「二伯自是陈家永远的根儿。」

    瞿老夫人扶额,揉了揉鼻梁,「还有吗?」

    显金摇头,「没有了。」

    瞿老夫人看了眼锅子。

    锅中汤水关山层叠百转千回,沸腾浪尖之上红汤白底,诸菜并雄。

    「那去吧。」瞿老夫人轻轻扬了扬肩颈,似是疲惫不堪,「希望你始终记得你今日的话——一切为了陈家,一切带着陈家。」

    ......

    显金走在廊间,脚尖点地,心情雀跃,奈何刚回漪院,便见锁儿双眼通红、抽抽嗒嗒地坐在花间。

    张妈焦急得团团转,一见显金便立刻迎了上去,「...是二狗!」

    显金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狗爷怎么了?!」

    锁儿哭着,「前几日都挺好的,陆叔近身照料,我熬药奔走,今天一早便有些起热,陆叔刚跟我说,二狗睡着睡着就浑身直抽抽,我闯进去手背一摸,额头烫得煎熟鸡蛋!」

    高热痉挛!

    显金急道,「大夫呢!」

    「城郊有娘子难产,大夫去了!」锁儿大哭,一张脸卡白,「几间药堂的大夫也都有病人...他会不会死啊!他才二十岁啊!还没娶媳妇呢!掌柜的,呜呜呜呜呜嚎嚎嚎!」

    显金脑子乱哄哄的,「我去知州府求熊大人!或派个大夫来!或借两匹马给我们,连夜赶回泾县,

    请王医正出关!」

    显金说了就要干,转身往出走。

    张妈妈一个跺脚,赶紧牵住显金,「回泾县,一来一往,人都凉了!」

    张妈妈单线思维般的脑子,终于突破了厨房的楚河汉界,在被一堆红枣、薏米、猪大排、酸菜丝尘封的大脑记忆中,终于翻找出模糊的一缕消息——

    「我听三太太房里翠翠老娘的二姑妈的小舅娘说,老夫人的侄孙子是府衙的医官,这两日正在外院作客,要不咱们请他来?」

    显金被这一把砸晕,「啊?」

    「医官啊!」张妈妈大声道,「专给五品官看病的!你去府衙,搞不好也是他来!还不如留着熊大人的人情,咱们直接去外院请!」

    显金转身就往外院跑,锁儿跟在后面追。

    一路问过去,显金气喘吁吁地叩开一间独立小院的柴门,双手撑在膝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噗通」一声,锁儿利索地跪在石子地上,「是瞿大夫吗!?求您救命!求您救命!」

    显金来不及细想,一抬眸,见内室走出一个身着浅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显金高声道,「可是瞿大夫?」

    男子抬头,目光清浅安静,快步走过,沉声道,「我是。」

    锁儿喜极而泣。

    显金匆忙行礼,快声道,「我是漪院贺显金,陈家三爷陈敷是家父...铺子上的伙计受了伤,伤情如今有些严峻,可否请您上门查看一二?」

    想来太过唐突,显金再加一句,「素日看的大夫手上有急诊,便也只能求助于您了。」

    男子应了一句「稍等我片刻」,转身埋头取了药箱背在左肩,「走吧!」

    言罢,便快步向外去。

    显金急忙跟上。

    行至拱门,又逢细雨。

    男子让出一条靠里的道,一边快走,一边不着痕迹地温声道,「仲夏之雨,燥热伤肝,贺姑娘最好用袖摆挡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