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劫数(2/2)
作者:曳光

    于野答应一声,翻身爬了起来,挪动脚步之际,又惊讶不已。

    此前,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难以出声说话,此时,竟应声而起,虽脚步轻浮,身子摇晃,走路已无大碍。不仅如此,他的五脏六腑与手腕、肩膀的痛疼也缓解大半。

    裘伯的丹药,果然神奇。

    于野振奋道:“裘伯……”

    ……

    夜色渐深。

    两道人影进入祠堂的后院。

    走在前头的是于宝山,他接连打着哈欠,抱怨道:“我爹说于野无人照看,连累你我前来守夜!”

    随后跟着于二狗,手里捧着一盏油灯,笑嘻嘻道:“自家兄弟,理当如此!”

    “哼,赶了整日的大车,又从傍晚忙到此时,困死人了。”

    “我也犯困呢。”

    “此次冬狩,尽被于野毁了。得罪白小姐不说,于家村与白家村差点反目成仇。若非看他伤重,我定要打他一顿。”

    兄弟俩边走边说,进了后院的屋子。

    “咦,人呢?”

    地上的褥子尚在,而躺着的人没了。

    “哦,或许是起夜撒尿去了。”

    “他仅剩下半条命,如何四处走动。”

    “被野物吃了?”

    “不敢瞎说。”

    “哼,不管他了,睡觉!”

    于宝山懒得多事,拨弄炭火烧旺,然后扯起褥子倒在地上,不一会儿打起呼噜。

    于二狗放下手里的油灯,转身出门。

    前几日下了场雪,房前屋后依然雪白一片。即使夜色笼罩,远近四周尚能看个朦胧。而小小的院子里,根本不见于野的踪影。

    莫非他伤势有所好转,独自回家了?

    于二狗伸手挠了挠头,奔着院外走去。

    找不见于野,他放心不下,索性四处转一圈,千万别让那位好兄弟出现意外。

    “汪汪——”

    刚出院子,有狗吠声传来。

    谁家的狗儿,大半夜的嚎叫什么。咦,又听不见了。

    于二狗心中好奇,循声走了过去。离开祠堂不多远,脚下突然踢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他俯身察看,一条土狗躺在地上,却已拦腰断成两截,流淌的污血还在冒着热气。

    天呐,谁杀了狗儿?

    于二狗大吃一惊。

    二、三十丈外是个雪堆,隐约有道人影一闪即逝。

    他急忙揉了揉眼。

    没有看错,又一道人影越过雪堆,犹如一只黑色的大鸟,直奔祠堂的方向扑去。

    那是谁啊,来干什么,莫非是贼人,或者与于野的走失有关?

    于二狗急着返回祠堂,不料脚下打滑,“扑通”摔在地上。他慌忙爬起,又前后张望,扭头跑向村子,并扯开嗓门喊道:“祠堂失火喽——”

    ……

    村后,是片林子。

    与林子一河之隔,便是星原谷的群山。

    冬夜天寒,河水结冰。

    踏冰而过,一条小径盘旋而上。小径的尽头,山壁耸立。山壁之下,有个积雪寒冰遮挡的山洞。

    狭小黑暗的山洞内,点燃着油灯。微弱的灯火下,坐着老少二人。

    老的是裘伯,他微微颔首,像是恍然大悟,又久久的沉思不语。

    小的是于野,倚着石壁,气喘吁吁。

    于野服了丹药,似乎病痛顿消,人也有了精神,于是来的路上,他将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了裘伯。既然裘伯出手救他,便不该有所隐瞒。谁料裘伯听说了蛟丹的来历之后,便像是换了个人。

    至于裘伯的变化,于野已无暇顾及。接连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再加上积雪难行,已让他精疲力尽。尤其是性情古怪的裘伯竟然让他拿着树枝清扫身后的脚印,更是让他累得差点倒在半道上。他原本重伤在身,如此折腾过后,刚刚来到山洞,便直接瘫坐在地。一度消失的疼痛,又在隐隐发作。

    于野歇息了片刻,总算是缓过气来。他挣扎着坐直身子,出声道: “裘伯,您老人家的药丸颇有奇效……”

    “哦?”

    裘伯像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苦涩道:“老夫仅有的龙阳丹,本为吊命之用,自感时日无多,便救了你这个孩子。

    “裘伯,恕我不知……”

    于野顿时愧疚不安起来。

    丹药竟是裘伯的保命之物,且仅剩最后一枚。早知如此,断然不敢承受他老人家的恩情。

    裘伯摇了摇头,出声道:“你气血逆转,为法力所致,却又危在旦夕,非龙阳丹而难以克制。大泽北地,已多年不见修道之人,老夫亟待由你解惑,出手相救亦在情理之中。只不过……”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夫没有想到,杀你之人,并非为了灭口,只为取你腹中的蛟丹啊!蛟丹来自蕲州深海,加以炼制,可助修士结丹,实属难得的宝物。其中却含蛟毒,你一肉体凡胎如何承受得住。龙阳丹固有奇效,仅能延缓一时,倘若蛟毒发作,你终究难逃一劫!”

    于野沉默片刻,低声道:“裘伯,我不怕死!”

    裘伯的话语高深,牵涉甚广,仅能听懂一二,却已让他心灰意冷。

    蛟丹有毒,无解。

    即使怕死,又有何用呢。只可惜来到世间,仅有短短的十五载,尚未走出大泽,去探知广阔的天地,便要匆匆离去,让他有些不甘心。

    于野佯作轻松道:“裘伯,您老所说的劫数……”

    裘伯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放在地上,缓缓起身道:“老夫自身难保,救不了你。几粒固本培元的丹药,聊胜于无吧。至于劫数……”

    他低头看向于野,脸上似乎浮现出一抹神秘而又虚弱的笑容。

    “当年你娘梦到大蛇,受到惊吓,之后生下了你。你爹找我占卜吉凶,我为你起名于野。之所谓龙战于野,却为大凶之相。如今大泽北地,龙蛇再起,不知几人渡劫升天,几人命归幽冥。你若不死,或有揭晓之日!”

    裘伯伸手捻灭油灯,拄着竹杖,一步一笃,走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