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佐那子:“橘君,帮我洗澡!”【6600】(1/2)
作者:漱梦实
    那些乞丐一个个的无不是目光空洞、衣不蔽体,有如行尸走肉。

    饥寒交迫、畏缩在街角巷弄的乞丐。

    衣装得体、兴致勃勃地前来围观正在入城的新选组的男女老少。

    差别极度鲜明的这两个群体,同时出现在青登的视界内。

    至于那些浪人……

    说实话,若不是他们的腰间还佩挂着脏兮兮的长短二刀,否则他们跟那些乞丐完全没有两样。

    随着京都的尊攘之风愈演愈盛,愈来愈多的浪人蜂拥上京。

    他们中的部分人,确实是心怀匡扶国家的大志、“凭三尺剑,立不世功”的野心。

    但是,其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想浑水摸鱼。

    要么是想找份工作,讨个饭碗。

    要么就是想趁此机会,放肆地抢掠一把。

    还是那个老套路: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念叨着“吾等乃尊攘志士,为了实现尊王攘夷的大志,需要你们给予支持”的台词,勒索富户商家,强迫他们交出所谓的“军费”。

    浪人越多的地方,治安状况就越糟糕——这是青登在北番所定町回奉公时,总结出来的工作经验。

    都不用去考察其他方面了。

    光是瞧见京都的街头有那么多浪人在晃悠,青登便敢下定判断:京都的社会秩序绝对是糟糕透顶!

    为了确保军列的正常行进,也为了防止敌对分子的捣乱,松平容保派遣大量人马以维持秩序。

    在会津藩士的一番努力之下,两军的入城虽很缓慢,但也有条不紊。

    就在军列又往前推进了一段距离的时候,青登忽然觉得视野豁然开朗。

    在街道两侧紧密排列的房屋都不见了,变为宽敞的河原。

    青登转头向右——这是鸭川所在的方向——这条堪称京都的母亲河、京都之象征的著名河流,哗啦啦地向南奔流。

    清澈的、在阳光的照映下闪耀着金光的涓涓流水喷着白沫、打着回旋。

    几张灰色和褐色的船帆,在一个又一个的水波中颠簸,顺水南流。

    河道的两侧是冲积而成的河原,宽敞平坦,人来人往,欣欣向荣。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青登扭头朝身旁的松平容保问道:

    “肥后大人,这儿是?”

    松平容保解释道:

    “橘大人,这里就是三条河原。”

    青登听罢,面露了然之色并轻轻颔首。

    “三条河原……久仰大名了啊。”

    三条河原,顾名思义就是鸭川流经三条的河边儿。三条是地名。

    除了三条河原之外,还有流经四条的四条河原、流经五条的五条河原、流经六条的六条河原……

    青登之所以会说“久仰大名”,便是因为它自古以来——上溯至平安时代——就是京都的刑场。

    千年来,不计可数的大人物都在这儿掉了脑袋。

    源平合战的时候,三条河原的奔腾水花见证了平氏一族的诸多武将的末路。

    室町幕府时代由于刑法较重,所以被拖到这里斩首的犯人数量一下子激增,原本这里只砍武士的头,渐渐的也开始砍普通罪犯的头了。

    再往后的战国时代,死在此地的大人物就更多了。

    比如说:“杀生关白”丰臣秀次一家三十九口人、在关原之战中落败的石田三成等人……

    早在室町时代,三条河原就因地形平坦、靠近河流而获得了长足开发,不再是徒有杂草砂石的荒地,一跃成为京都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每逢夏季,以三条河原为代表的鸭川河滩都会挤满前来纳凉的民众。

    但是,就跟中国明、清的“菜市口”一样,将人处死在人多的地方,才能对老百姓们起到最佳的震慑作用。

    于是乎,“将犯人处死在三条河原”的惯例,就这么一直延续了下来。

    时至今日,三条河原仍然充当着刑场的职能——尤其是被尊攘志士所钟爱着。

    尊攘志士尤其喜欢在砍了人后,取下其首级,悬挂在三条河原上并附加布告,阐明此人所犯的罪责、为何要斩杀此人。

    尽管这是一片充满血腥味的土地,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也是一片非常美丽的土地。

    潺潺流水、繁华的河滩……用作与恋人约会的场所,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正当青登醉心于三条河原的美景时……异变突生。

    “嗯?”

    青登倏地蹙起眉头。

    同一时间,松平容保的表情亦被惑色所染。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河滩上,聚集了大量的人流。

    他们伸长着脖颈、垫高着脚尖,似乎是在观望着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松平容保嘀咕一声,随后唤来一名部下,差他前去查看情况。

    不消片刻,他飞奔着回来。

    不等他跪定,松平容保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前方究竟发生何事了?”

    “回主公!前方……前方……”

    他踟蹰了一会儿,咬了咬牙:

    “前方摆放着等持院内供奉的室町幕府第一代将军足利尊氏、二代将军足利义诠、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木像首级和牌位!”

    “什么?”

    松平容保的瞳孔猛地一缩。

    接着,他“驾”的一声,策马前奔。

    青登亦轻磕牛腹,驱使萝卜跟上。

    新选组和会津军的将士们紧紧追随。

    “啊!是会津中将!”

    “都让开都让开!”

    “会津中将来了!”

    聚集在河原上、正在观看那三颗首级的人群向着两边退散。

    翻身下牛(马)的青登和松平容保顺着分开的人流,大步走向前方的木架。

    本应空无一物的滩地上,突兀地多出一座木架。

    木架上以一字摆开三颗木制首级,每颗首级的下方分别垂挂着一只木牌。

    首级脖颈处的切口无比平整……一看便知是用刀从木像上斩落下来的,而且还是一刀斩落。

    仅凭一击就斩断了如此坚实的木像……犯者的剑术水平很高。

    松平容保望了一眼这三颗首级,顿时面色铁青:

    “确实是供奉在等持院的室町幕府的前三代将军的牌位和木像首级……”

    青登眨了眨眼,作思考状。

    少顷,他一脸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以借古喻今的方式来给我下马威吗……”

    反对室町幕府——此乃尊攘志士的政治正确。

    为何会如此,得从七百多年前的南北朝时代开始说起。

    镰仓时代(1192-1333)末期,镰仓幕府势微,当时在位的后醍醐天皇决心恢复朝廷权威,密谋倒幕。

    他先后发动了2场史称“正中之变”和“元弘之乱”的倒幕运动,均告失败。

    元弘之乱后,后醍醐天皇被流放到隐岐岛,幕府扶持了新皇,即光严天皇。

    但是当时的倒幕势力仍活跃于日本各地。

    元弘三年/正庆二年(1333年),后醍醐天皇在倒幕志士们的帮助下逃离隐岐岛,随后再度举兵讨幕。

    镰仓幕府派遣足利高氏前去平乱,足利高氏早已不满幕府的专制统治,途中倒戈,回师攻下了镰仓,镰仓幕府就此灭亡。

    足利高氏因立下了倒幕的首功,故而被赐予天皇名字中的“尊”字,易名为“足利尊氏”。

    后醍醐天皇回到京都后,进行了第一次的王政复古,推行新政。

    首先,不承认光严天皇皇位的合法性,尊之为上皇,剥夺了他所有权力。

    同时废除了幕府和摄关制度,建立了天皇独裁政权,由天皇自行任免官职。

    这就是历史上的“建武新政”。

    由于新政未能满足武士的要求,而且仅仅重用京都的公卿贵族,故引来武士不满。

    其中倒幕大将足利尊氏更为不满,他有意开幕府。

    而后,足利尊氏迫使后醍醐天皇退位,并立持明院统之光明天皇。

    光明天皇策封他为征夷大将军,建立室町幕府,是为北朝之始。

    后醍醐天皇被迫退位后设法逃出,持着皇室象征的三神器——天丛云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退往大和的吉野,是为南朝。

    至此,南北朝(1336-1392)终于形成。

    经过多次攻防后,南朝的势力逐渐衰退。

    终于,到了室町幕府的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执政时期,在幕军的强大攻势下,南朝灭亡。

    南朝天皇把三神器交给北朝天皇,结束了南北朝时代。

    这段持续了数十年的日本分裂期,衍生出来一个极严肃、绝不可等闲对待的问题:南北朝孰为正统?

    对于这个问题,日本的学者们一直争论不休。

    因为南北朝合一后北朝继承了天皇的皇统,所以在“黑船事件”爆发之前,虽有论争,但“北朝正统论”居优势。

    例如:江户时代初期,由林罗山起草、并由林家执笔的江户幕府官方编修史著《本朝通鉴》便以北朝为正统

    可是,当水户藩编纂的文言文纪传体日本史《大日本史》面世时,使“南朝正统论”逐渐有了影响力。

    《大日本史》一直坚持“南朝正统论”。

    水户藩编写《大日本史》的主要目的,是以儒家的道德标准来评论人臣的是非功过。

    按照儒家的道德标准,流放皇帝、扶持伪帝的足利尊氏,完全是十恶不赦的叛国逆贼。

    除此之外,《大日本史》坚持“南朝正统论”的另一理由是以象征天皇权威的三种神器的所归为基准。

    在南北朝对立时,三神器俱在南朝手中,故理应奉南朝为正朔。

    “黑船事件”爆发后,幕府和朝廷的矛盾空前激化。

    尊攘志士们凭借着朦胧的感性,推导出一条等式——因为幕府主张“北朝正统论”,所以拥护“南朝正统论”就等于反对幕府。

    于是乎,“南朝天子才是正统”的说法在尊攘志士之间大行其道。

    尊攘志士是一种很难定义的复杂群体。

    他们大多罹患了“皈依者狂热”,即后加入某一阵营的人,往往比天生就处于该阵营的人对本阵营更加忠诚、更加狂热。

    若不赶紧做点什么来表达自己对朝廷的忠心,我的心里难受啊——为数不少的思想激进的尊攘志士,都是秉持着这样的心理。

    明明从未踏足过御所,连天皇的面都没有见过,更未吃过朝廷的一米一粟,却莫名其妙地心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澎湃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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