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垂钓日(七)(2/2)
作者:遇牧烧绳
    席勒点了点头,说道:“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会画画,因为我从来没画过,直到我们出发之前的那一天。”

    这下娜塔莎可是真有点惊讶了,她很确信席勒周围的人,那些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每天都在打交道的朋友们确实不知道席勒还会画画。

    娜塔莎感觉到自己的兴致变得高亢了,从完成探听席勒的过去的任务当中又生出一些额外的好奇来,而艺术其实是个她相当能够言之有物的话题。

    “我曾参观过列宾美院的艺术馆。”娜塔莎用还有点发红的手背轻轻拭去凝结在下巴尖上的寒霜,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与美国或欧洲的艺术有极大的不同,就像尼克说的,俄罗斯的艺术当中总是包含着一种来自于苦难的生命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不是这里的主旋律。”

    “苦难未必能塑造人格,但通常能塑造艺术。”

    “苦难塑造艺术?”娜塔莎把这句话在舌尖品读了一下,把她接下来要问的有关于诱导性的问题咽回了肚子里,提出了另一个更哲学的问题:“苦难是如何塑造艺术的?”

    席勒把后背从椅背上抬起来坐直,然后向后坐,再把身体前倾,伸手拨弄着鱼竿的转轴,说道:“来自于苦难的悲戚的冷色调总令人联想起死亡,而生存与毁灭是所有艺术的主旋律。”

    娜塔莎觉得这个答桉有些平庸,听起来不像之前那样令她有惊艳的感觉,但随后,她又听到席勒说:“原谅我无法更好的回答这个问题,女士,因为若要更好的论证它,就得从你说起。”

    娜塔莎愣了一瞬间才明白了席勒是什么意思,她不得不使劲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又用力的吐出满嘴的烟雾,遮蔽掉自己的视线。

    她把上嘴唇的两边用力向上拉扯,说:“医生,往日里你所有的行为加在一起带给我的压力都不如现在大。”

    “介于你依旧叫我医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肺快要被香烟烧毁了,而且你一条鱼都还没有钓上来。”

    “就快了。”娜塔莎像是撒气一样,勐地转动鱼竿的轮轴把鱼线提起来,伸手抓住了在半空中晃荡的吊饵,并打算换一个新的上去。

    “我就知道和你们来这儿不会有什么好事!”娜塔莎又吹了一口烟气,把剩下的烟头用力的在冰面上按灭扔到了一旁,而席勒只是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场芭蕾舞表演。

    娜塔莎决定不说话了,而这位女特工总是能忠诚的执行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她打算把它执行到中午聚餐时,如果尼克和史蒂夫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嘲笑他们会是个不错的新话题。

    可这个时候她又听到席勒开口说:“查尔斯应该向你们讲述了我大学之前的经历,你想听听那之后的事儿吗?”

    娜塔莎简直要捂住额头了,她觉得自己得再来一支烟,因为她真的忍不住想要点头,同时心里又非常清楚,席勒绝不是只想讲述他自己的事。

    真相像一副甜美的鱼饵——娜塔莎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解席勒到底有什么好处?这种真相有什么用处?为了完成任务吗?可这其实也不是个任务,只是尼克随口一提,娜塔莎看他工作不易,想帮自己的老上司一个忙而已。

    “好吧,医生,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你谦虚求学时的景象,你能详尽的描述一下吗?”

    席勒却摇了摇头说:“事实上,我的求学过程当中没有任何一个因素可以称得上是谦虚,或者也可以直接说是谦虚的反义词。”

    “那你又为什么要去上大学?”

    “因为这是其他人的期望。”席勒也把鱼线拽上来换掉不太新鲜的饵料,他一边忙一边说:“这是个能让所有人都很开心的结果,所以我就去了。”

    “我本以为漫长的四年生活当中总会有些惊喜让我不至于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事实证明我错了,整个大学生涯枯燥无聊的要命。”

    娜塔莎惊讶的发现,她在席勒的脸上竟然还真的看到了一丝懊悔,幼稚的简直不像他。

    众所周知,席勒医生是个绝不会后悔的人,或者说也没有什么余地让他后悔,毕竟前方的所有事他都早已安排的清清楚楚,所有的结果都在预料之内,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娜塔莎生出了真正的好奇,于是她把身体前倾,试探性的问:“那个时候你还不是你,你还不是……医生?”

    “我就快说到这儿了。”席勒像是安抚一样说道,当他把鱼钩重新放回水中,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说:“你第一次来到美国时是什么样?”

    娜塔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席勒要讲的是什么话题,于是她抛砖引玉一般回答道。

    “毫无期待,不得不来,匆匆忙忙,祈祷一切顺利,并且办完事我能立刻就离开这里。”

    “我和你刚好相反,我兴致盎然,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