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现在富人区最流行的话题是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些奇怪的规则,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个圈子。
“我是否不应该将两者放在一起?”科波特皱着眉,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他当初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东区的人流可以为他带来大量的资金,而公馆本身的地理位置和曾经的作用,可以为他吸引到上流阶层的客人,这本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可真正实践起来,就会发现,还是有很多问题的,比如,那帮富人都很矫情,他们绝对不会想去一个码头工人和搬运工登堂入室的餐厅,更不可能会和他们一起用餐。
而且,他们吃的东西和普通人也不一样,他们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一些名贵的食材,尽管它们不怎么好吃,但只要稀少且难以保存就行,可那些工人们恰恰相反。
想接待大量人流,一楼大厅就得改成餐厅,还要吸引富人,就得留出舞厅来举办舞会,餐厅只有一个,这两方很难平衡。
席勒将双手放在了桌面上,看着科波特的眼睛说:”你在怀疑自己曾经的决定吗?觉得这两方其实不能兼容?但我觉得可以。”
“如果你是我的学生,你应该在之前几天的课上学到过这个知识——人的优越感到底来自于哪里?”
科波特皱起了眉,他开始思考,随后,他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很难用系统性的语言将它表达出来。
“人的优越感来自于比较,你可以不用做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但只要比其他绝大多数人都富有就可以了,甚至你可以不用比大多数人富有,只要比你的邻居富有就行了。”
“这是人类的本性,几乎没法改变,哪怕再澹泊名利的人,也会因在比较中的胜利而感到愉悦。”
“而餐厅的情况,现在已经有了制造比较的基础,这家公馆原本只对上流人士开放,那么一旦普通人接到了你的宣传单,他们就会感觉到好奇,哪怕不来吃饭,也会来看看。”
“开业初期,你会聚集到大量客流,据我观察,这个餐厅应该是无法容纳的下的,大量客流可能会造成排队,只要你能够保证治安,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在你的餐厅外面排队,那这些人就是你制造比较的基础。”
“在此基础上,你可以给那些名流们发邀请函,走贵宾通道去上层的贵宾间。”
“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会看到,那些不如他们的人,只能在外面风吹雨淋的排队,而自己却可以被侍者簇拥着,进入华贵的包间,这就是一种比较的胜利,是对他们财富和地位的肯定。”
“或许,你可以搭建一个通道,让这些名流们从那些排队的人当中穿过去,或者直接让他们看到,让他们进行一些有限的近距离接触。”
“但是……”科波特提出了异议:“据我所知,那些老爷们不喜欢码头工人,他们会觉得那些做苦力的人身上有臭味,甚至就连远远见到他们,都会皱眉。”
“是的,他们可能会坐在金碧辉煌的包间里抱怨这件事,可能会抱怨上一整场晚餐,说你实在是不会做生意,说那些人玷污了他们的西装礼服,说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但这些抱怨其实恰恰加强了心理暗示,为了彰显出与那些平民的不同,他们会更倾向于点更贵的菜,吃那些人吃不起的食物,开那些人开不起的酒,然后把这个作为谈资,向自己的同伴炫耀。”
“他们甚至会拿你作为谈资,觉得如果是他们开这样一家餐厅,一定会做出比你更明智的选择,一定会把那些人踢出去,只保留最有钱和地位的客户。”
“但这有什么关系吗?科波特,你会为此而感到愤怒吗?会为他们的观点,而感觉到被羞辱吗?”席勒问道。
科巴特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我一点都不关心他们说了什么,我只关心他们会在这里花多少钱,一周之内会来这里几次,每次是和谁来的……”
“有些时候,在人际关系当中,扮演一个蠢货并非是完全的坏事。”席勒看向科波特说:“成为别人的谈资,可能会让你看起来像个小丑,但起码,你的名字会流传在这个阶层当中,让所有人记住你,就是向上爬的第一步。”
从始至终,科波特的眼神都很亮,他不知道席勒到底为什么会懂得这些,他不知道这种理解是来自于席勒本身,还是来自于他所研究的这个科目。”
随着与席勒的交集越来越深,科波特总觉得他对心理学的兴趣越来越大,为此,他甚至在百忙之中也会去活地狱的学校里听课,甚至在看高中的报名信息。
他那相对还比较朴素的世界观,让他觉得,只要能学会这些理论,就能像在赌博中出千一样,用最为简洁快速的方法攫取胜利,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科波特畅想了一下未来,但随后,他又说:“我离开这个阶级已经太久了,我实在是有点弄不明白他们,还好有您,教授,要不然,我真的要把广告投到他们的信箱里去了,这会开一个坏头……”
就在这时,席勒从自己的外套口袋当中掏出了一张叠的很好的纸,他递给科波特,然后说:“……你该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大都会安杰丽卡剧团演出剧目表……是话剧团要来哥谭演出了吗?”科波特皱着眉,看着那一连串的戏剧剧目,感觉自己毫无头绪。
“如果你想打开某个阶层的门,就要先去获得一块敲门砖,如果你能参与到某个热议的话题当中,自然就可以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去宣传你的餐厅。”
科波特回忆了一下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也去剧院看过表演,但那里很黑,我完全不记得舞台上演了什么,只记得,我的父亲一直在和他的邻座交谈。”
“是的,这就是去剧院的意义,其实,很多话剧我都已经知道剧情,并且看过很多遍了,但是我会和不同的朋友去看,和他们讨论剧情、演员的表演、剧团的实力等等,有太多话题可聊了。”
“我要去看这场话剧吗?”科波特盯着那张剧目表说:“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本书,也没看过这场话剧,如果我一次性没有弄清楚剧情,那要怎么参与到他们的话题里?”
“你不懂更好,或者说就算你懂了,也应该装作不懂。”席勒又喝了一口水说:“你可以提出这个话题,然后拿出你不懂的疑问去问他们,他们一定会非常热情的给你解释的,要是再提起一些电影、电视剧之类的话题,就更能衬托得他们有品味了。”
科波特一边和席勒交流,一边思考着,不知不觉间,夜幕低垂。
席勒低头看了一眼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可能还要去韦恩庄园那里一趟,毕竟,他解决那些孩子的麻烦,可不会像你这么轻松。”
提起布鲁斯,科波特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了,他说:“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
席勒离开冰山餐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又飘起了小雨,车灯在雨水的折射中宛若霓虹。
当席勒到达韦恩庄园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并没有出来接他,这并不正常,老管家几乎从来不会离开这里。
席勒自己走进了韦恩庄园的大厅,大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壁炉的火光在微弱的闪烁着,木柴已经烧尽了,火焰即将熄灭。
忽然,一阵响动从背后传来,席勒转头,看到了醉倒在沙发上的布鲁斯·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