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十一)(1/2)
作者:阳春x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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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家老宅,怀莺垂头站立,尽管她尽量用衣着遮挡,还是免不了露出一些青紫伤痕,她一派坦然,将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玉富煌。

    玉富煌铁青着脸,坐在正厅中央的太师椅上,张氏紧张地站在一旁,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没看出,玉富煌到底在生谁的气,她心里又慌又怕,站在那直流泪,一句话也不敢出口,没办法,玉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男人管教或者说是将要管教孩子的时候,女人就得躲远,就算不躲远,也一句嘴都不能插,因为女人毕竟是心太软,她总会想着回护孩子,以玉家家族这么多代人传承下的观念来看,教育,最怕的就是一个要管教,一个要回护,哪怕是劝解也不行,父母两人,务必要一条心,玉家的教育传统,是容不下两套辞令的。

    良久,玉富煌才开口,声音拖得又沉又长,道“回屋去吧”

    怀莺转身就走,她神态间的淡漠,深深地刺痛了玉富煌和张氏。待怀莺一离开视线,张氏像开闸一样,放声抽泣起来。

    玉富煌慢慢起身回了里屋,只见他脱掉长袍马褂,换了一身短打出来,张氏感觉不妙,知道他动怒了,忙跟上去劝说,玉富煌捋了捋袖子,一把推开张氏,站到了院中,不一会儿,全家的男佣人来得齐齐整整,等他吩咐,玉富煌提着一支汉阳造,气势夺人,如果忽略他的表情,还真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汉生挥着一把不太趁手的菜刀,从厢房里跑出来,道“爷爷,咱们宰谁去?”

    玉富煌脸色极差,厉声喝道“小孩子家,滚回去!”汉生刚要说什么,张氏一把揪住汉生,把他扯回屋里去了,等她回来想再劝玉富煌时,他早已当先走出,下人们则抄起各式各样的家伙,什么犁耙、镰刀、棍子、菜刀、剪子、火铲子,要什么有什么,一股脑跟了出去。

    这一下,就要无法收拾了,玉家的三百户佃户,一家喊一家,哪家哪户只要一听到玉老爷提枪出去,就知道玉家出大事儿了,男人们都立马扔下手头的活儿,从地里跑出来,抄件硬实家伙,直追人群,唯恐落后,他们虽然不知道干什么去,可只要是玉老爷的事,就当作自家的事,一时间,赶往县城的人呼呼啦啦,人流越汇越大。

    玉富煌脸上罩着一层浓郁的黑云,自始自终一言不发,上一次他这个样子,还是振青去世的时候。他一开始走得很急,可越往前走,就越慢下来,直到最后,他停住脚步,随从们也纷纷停下,奇怪地望着玉老爷,等候他下一个指令,只见,玉富煌像根沧桑的老木桩一样立在大路上,久久不动,忽然一阵大风迎面吹过来,玉富煌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路边。

    自从怀莺回家之后,整日茶饭不思,握着三封信发愣,她的嘴唇不再是原来红润的模样,经常是干裂的,整个人也瘦下来,看着很憔悴,好像生了许多病似的,汉生道“小姑,你说,到底谁欺负了你?”

    怀莺忽然流下两行泪来,道“姑姑没事”

    汉生道“你都哭了,肯定有事,有事给我说”

    怀莺笑了笑,道“你和你爸真像,姑姑小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你爸说的话和你说的话一模一样,我一哭,你爸就问我,怎么了?有事给我说!”一想到振青,怀莺哽咽得更厉害了。

    汉生道“小姑,你别怕,到底怎么了?”

    怀莺捏了捏汉生的脸,道“你还小呢,姑姑说了你也听不懂,别瞎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了几天,还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传进了汉生耳朵里,他虽然对成年人的情感一知半解,可他却有着强烈的维护姑姑名誉的心,汉生气得要上手打那些说怪话的人,是汉民制止了他。

    说到玉富煌,自从上次被一阵风吹倒之后,他就病殃殃的,身子一下垮了下来,气郁成疾了,大夫给他开了许多去病养身的汤药,每天要喝好几罐子,他像喝水一样喝药,可就算这样,也没有根本性的好转。

    这天,汉生跑来找玉富煌,问候道“爷爷,您怎么样了?”

    玉富煌勉强挤出笑容,道“好多了”

    汉生接着聊起自己知道了的事,道“爷爷,你别为姑姑的事太担心了”

    玉富煌高兴地笑了,他忽然觉得汉生长大了,变得懂事了不少,他高兴在,自己能像和一个朋友说话那样与汉生交流了,他叹口气道“爷爷这一辈子,把教儿育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还是做错了不少事,生活中变故太多了,我看的也太多了,担心没有用啊,事情已经这样,人各有命,看造化吧”

    汉生忍不住问道“爷爷,姑姑那个事,是真的吗?”

    玉富煌又觉得汉生不像朋友了,以祖父的口吻规避这个话题,道“流言不足为信,可又不是空穴来风,真真假假,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大人的事,不是你该知道的,不要去问”

    汉生似懂非懂点点头,道“爷爷,我懂了,那我就明白了,我这两天就带人去收拾狗日的县长去!”

    玉富煌一板脸,道“胡说八道,我就不清楚你到底多大的胆儿?小小年纪,整天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再说,你凭什么收拾人家?”

    汉生十分乖觉道“您那天都拿枪去了,还问我凭什么”

    玉富煌道“人在气头上,就容易冲动,爷爷也不例外,把事情想简单了”

    汉生一挺胸脯,道“我觉得您做得对,这混蛋敢动手打姑姑,还不该收拾他?”

    玉富煌道“且不说我和他爹曾经共事有同僚之谊,单就这事看,咱们不全占理啊”

    汉生道“您要的理是什么?”

    玉富煌兴味盎然地把问题抛回去,道“你的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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