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反其道而行之(1/2)
作者: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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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辂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廷议,是文华殿,一旦这里形成了决议,就代表着大明最顶层的决策者们,决定对南北两雍的一群蠹虫进行流海外的决策。

    这种时候,商辂必须说些什么,哪怕是无法影响决策,日后读书人骂他也骂不到他的头上,他真的尽力了。

    “陛下。”商辂艰难的说道:“陛下,正统年间大势如此,山东方伯裴纶公廉,失不介于心,夷险不易其节,不避权贵,刚正不阿,结果呢?被逼的回乡去做了县志篡修。”

    “大势如此,监生罪不至此。”

    朱祁玉看着商辂的模样笑着说道:“就事论事,畅所欲言,这里是廷议,就是各抒己见的地方,若是这里不吵,到奉天殿的朝会吵去?”

    “你说得很好。”

    只要不是开大朝会的时候,牵强附会强词夺理,朱祁玉从来不会发火,谈,什么都可以谈。

    吏部尚书王翱,坐直了身子开口说道:“陛下,清廉和高效之间,颇有点像冬序。只要反腐抓贪,就一定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低效。”

    王翱诉说的是一种普遍现象,当朝廷的反腐抓贪的力度越大,朝堂、地方行政的效率就会越低,而且绝对的清廉,一定会带来绝对的停滞。

    这也是历朝历代反腐抓贪的窘迫之处,甚至成为了洪武年间的头等噩梦。

    比如洪武年间,高皇帝治贪,甚至连剥皮揎草都用出来了,最后也没有能把这贪给杜绝,反而朝廷的政令变得不再通顺,到了建文朝年间,开始反扑的官僚们,更加勐烈的贪腐。

    王翱继续说道:“即便是考成法高悬,也是极其低效,这个时候,当朝廷受不了这种断手断脚的感觉,就会放任一些治贪的力度,效率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这个时候,朝堂发现自己的政令可以快速下达并且被执行,而官员们往自己的口袋里塞钱自然乐意,而商贾们更是如鱼得水,百姓们在家里桑种之物得以流通,从上到下,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但凡是出一点问题,朝廷都会下意识放松扼住官僚贪婪之手的力度,因为之前的经验告诉所有人,放开力度,就会缓解一时之急。”

    “但是最后完全放开的时候,黄衣使者再也无法出京;陛下的政令送到了地方,就会被堆积在书吏的寺库,而不是在黄榜之上;百姓悲苦无依诉诸无门,囊中无钱缸中无粮;天下豪强连田阡陌手下私兵无数。”

    “最终导致群雄并起,逐鹿中原。”

    王翱从行政效率和清廉、贪腐的问题上分析了一下问题,其实就是在政治中普遍存在的边际效应。

    管理和放任都存在边际收益,够乱的时候管制有收益,

    管制太严的时候放任有收益,很有意思的一个动态平衡。

    用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章的话说就是宽而有制,简而有节。

    景泰年间,大明朝堂的六部明公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说屁话,追求绝对清廉,肯定是作为吏部尚书的最高追求,但是那完全实现不了,王翱没有起高调的讲不切实际的屁话,而是从实际角度出发,去探讨贪腐问题。

    王翱环视了一周后,才开口说道:“其实当下讨论的南北两雍监生之事,大抵和治贪之事一样,最开始治学极严,而后遇到了一些问题,发现放任一些,可以短暂掩盖问题,而后遇事就放任,最终导致了今天之局面。”

    “臣以为于少保所言极佳,陛下。”

    王翱说的其实就是形成路径依赖的后遗症,他有没有反对商辂的说辞?他没有针对商辂的任何一言一词,只是单纯的陈述自己的观点,但是字字句句都在反对商辂的说辞。

    王翱的意思很明确,这个问题并不是在清算正统年间的旧账,而是宽纵过头了要矫正,不能把问题的性质搞错了。

    如果是正统年间遗留问题,为何在陛下登基之后、改元之后没有收手?

    既然不肯收手,怎么能怪朝廷无情?

    皇帝都换了一个,做事依旧我行我素,臣工的恭顺之心何在?既然毫无恭顺之心,何来皇帝暴戾?

    商辂所言求情,即便是在千年来的君君臣臣、封建礼教的框架下,也是讲不通的。

    朱祁玉不住的点头,王翱这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即反驳了观点,将问题的性质点明,又没有开罪翰林、监生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合体。

    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合,和当初的大汉朝的京畿县,因为武宣二帝,迁了太多的豪户,这些京畿县后来的治理,极为困难,而汉宣帝的酷吏、京兆尹赵广汉,是治理京师豪户的能手。

    王翱毫无疑问就是朱祁玉手下的酷吏之一,练纲、左鼎就是王翱的左膀右臂。

    “臣未闻朝廷有如此苛责,恐寒了天下士林寒心,不如等明年科举之后,再行流放?”商辂转换了个思路,改变不了问题性质,就立刻改变策略。

    从斩立决变为斩监候,只要能拖一点时间,就可以想很多办法了,比如李代桃僵,比如张冠李戴。

    新任的礼部尚书萧晅却笑了笑说道:“商学士此言差矣,这不是苛责,也不会让天下士林寒心。”

    “永乐元年,太宗文皇帝曾下旨放依亲诏,将南衙国子监所有监生放归依亲,自国子监祭酒,到国子学、律学、太学、广文馆、四门馆、书学、算学、武学博士、掌教、助教典学等一应放归依亲,可不仅仅是监生啊。”

    “永乐二年,也没见各地举子不肯入京赶考,反而是英才汇聚,规模空前,士子们人人称善矣,太宗文皇帝广揽贤良。”

    “又不是洪武年间了,天下读书人何其广众?”

    “五条腿的马不好找,舞文弄墨的读书人,还不是遍地都是?”

    “莫非商学士是觉得于少保的处置还是太过于心软,打算把翰林院翰林学士至助教、掌教等一并放归?”

    萧晅是提前做了功课的,陛下直接把今日议题泄露给了他,他虽然年纪大了,可不代表着他就是个湖涂虫,稍微做下功课,就能把商辂给说的哑口无言。

    萧晅一点都不客气,甚至是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因为国子监本来就应该归礼部管,现在礼部说话根本不管用,反倒是翰林院的翰林们放个屁,都有大堆的拥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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