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个名叫《管子集校》的幽灵(1/2)
作者:吾谁与归
    如果把大明朝比作是一辆在轨道上行驶的列车,那么明叫宗朱祁镇,就是自己下车,然后把自己送给了瓦剌人,导致列车脱轨了。

    朱祁钰做了司机。

    兴安、卢忠锦衣卫就是司机保护栏杆,防止神经病突然锤杀司机,或者干脆劫持司机。

    那么于谦就是副驾驶,在必要的时候,要抓着方向盘纠正一下,比如废除朱祁镇的皇帝位。

    朝臣、勋臣、缙绅、富户、商贾、千千万万的百姓,就是这辆车的乘客,也是这辆车蓬勃的动力。

    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朱祁钰要利用乘务员对重重不文明的现象进行教谕。

    如果实在教谕不通,那就打开车门,一脚踹下车。

    当然也有蠢货,比如渠家人,就是忽然打开车门,自己跳下去了。

    一辆已经脱轨了二十四年的列车,想要重新回到轨道,需要的是铁与血的重新塑造。

    因为矛盾不可调和,能活的只有一个。

    朱祁镇在的时候右满舵,朱祁钰在的时候左满舵。

    于谦在前进的路上研究《列车线路图》,好给司机朱祁钰做好领航员。

    而朱祁钰则负责油门踩到底。

    绨重谷轻,齐桓公用管仲,是最早的羊吃人的实际案例。

    于谦讲了这么多管子的论述,最后图穷匕见,希望大明的学子们,能够学一下《管子》。

    朱祁钰翻动了下于谦专门注释了《管子集校》,同样作者落款的有胡濙、金濂、王直、俞士悦、石璞、江渊、张凤、刘吉、王翱等等。

    管学。

    管学共有八十六篇,散迭了十篇,共计七十六篇,这七十六篇管学涉及到了霸政法术、经济生产、经济政策、兵法戎政、哲学阴阳五行、杂学等。

    这次的大规模校对注解,绝非简简单单的整理成册那么简单,而是将其每字每句做了注解,为新政做注脚。

    胡濙一如既往的专业,专门写了一片邸报社论,把管子七十六篇全部用《老子》、《道德经》穿针引线,串联成了一片。

    胡濙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是为管子洗地,把管子归类到道学之中。

    高皇帝朱元璋,酷爱老子学说,手持道德经手不释卷十数年,亲自做注,那么大明此时推行管学,也是祖宗之法了。

    朱祁钰对于胡濙洗地角度之清奇,表示赞同。

    这都能祖宗之法,是朱祁钰完全没想到的。

    “绨重谷轻…”朱祁钰手持管子,眉头紧蹙,疑惑的说道:“能够实现绨重谷轻,不恰恰说明了,只有劳动,才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普遍以及准确的尺度。”

    “就像是田亩,如果没有劳动,只会荒芜,也是一文不值。”

    绨重谷轻,齐国灭鲁能够实现的根本原因,还是核心理论:劳动才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普遍及准确的尺度。

    鲁国的田亩数并未减少,但是其百姓十之六七逃亡至齐国,最后鲁国国君投降。

    “是的。”于谦十分郑重的点头说道:“陛下英明,在管子之中,亦有论述。”

    “《管子·揆度》曰:一农不耕,民有为之饥者。一女不织,民有为之寒者,饥寒冻饿,必起于粪土。”

    “如果没有一个百姓耕种,那么百姓都变成了饥民,如果没有一个女子织造,那么百姓必然变成寒民。”

    “土地还在,火麻棉也在,但是百姓却饥寒交迫,必然起于阡陌,沸反盈天。”

    “是所谓劳为财源,不劳而无财也。”

    朱祁钰愣了许久,他的观点,居然可以和管子在宇宙的尺度中交相辉映…

    他忽然开口说道:“这难不成是胡濙注解的?”

    于谦点头,陛下果然猜到了,这一句,的确是胡濙注解的,并且写在了邸报社论的最前面。

    朱祁钰恍然大悟的说道:“所以,胡尚书为了大明朝不脱轨礼法,煞费苦心啊,摊上朕这么个折腾的皇帝,他只能去穷经皓首了。”

    于谦闷着笑说道::“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这段劳为财源,不劳而无财的注解,显然是有些咬文嚼字了,但是这么解释又解释的通顺。

    于谦犹豫的说道:“陛下还记得臣和陛下论仓廪实则知礼节吗?”

    朱祁钰十分确认的点头说道:“朕记得当时聊了个半截儿,袁彬、岳谦和季铎三人抓着喜宁回京了。”

    “是的。”于谦俯首说道:“陛下,这其实是四句话,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山至数》曰:散振不资者,仁义也。”

    “义基于利。”

    于谦这段话说的很小心,声音也很低,但是他的话却是如此的坚定。

    朱祁钰理解于谦为何如此小心,因为在儒教三才五伦八德的礼法之中,儒家把仁义看的高于一切,义高于利,而不是义基于利。

    而于谦把《管子》推到了皇帝的面前,大声的说:仁义基于经济利益,仁义这种东西,并不是以道德原则的规定为内容,而是某种物质利益的实现。

    散振不资者,仁义也。

    散振:救济人而分发财物。不资者:黔首寡民,没有资产的人。

    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均贫富,散振不资,才是朝廷最大的仁义。

    救济黔首寡民,没有资产的人,让他们劳有所获,劳有所得,才是最大的仁义。

    于谦放出了一个名叫《管子》的幽灵,徘徊在了大明的这片土地上。

    但是朱祁钰看着手中《管子集校》那些一起注释的人,这不是于谦一个人的决定,而是所有朝中重臣们共同的决定。

    随着财经事务的改革,大明慢慢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摆在朝臣们面前的就两条路。

    一条路:为陛下洒水洗地铺路,陛下高,陛下对,陛下又高又对。

    第二条路,所有人紧密的联合在一起,锤杀司机,把司机踹下车。

    但是第二条路首先副驾驶的于谦就不同意,还有司机防护栏,陛下还穿着明光甲,怎么锤杀?

    而且,第二条路,已经有人走过了,南衙造反整的跟开玩笑一样,哄堂大笑。

    反抗不了,只能洒水洗地铺路,好好享受享受了。

    而且陛下这条路,也不算差,朝廷有钱了,俸禄发足了,站着把官给当了,也挺好。

    于谦终于向着社会意识形态开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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