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倍利,则无法无天(2/2)
作者:吾谁与归
    “力役给粮折银五钱,入京库折银四百五十九万两。”

    这是一组不太复杂的数字,于谦并没有说亩数、亩产等事,而是以折银计算,给陛下一个大概的数字。

    陛下真的盘账,应该去户部,陛下在问趋势。

    眼下大明的藁税入库方式,是官收官解,给民粮解送入库,每名力役大约五钱。

    按照大皇帝和百姓的约定,朝廷从掌令官掌管乡平库,只取一成半,那么解送入京就要官解,自然要给粮,这部分折损,大约在两百万石粮左右。

    入京师通州两仓一千库为九百万石米粱,这些米粱完全够打一个京师之战加宣府之战了。

    朱祁钰稍微停顿了下说道:“正统十三年,宛平县征粮地实有两千八百余顷,每亩折银为六分三厘八毫一丝(0.0638两),按现在田亩算,应有四百八十万两入库。”

    “朝廷少收了三十万两银。”

    于谦摇头说道:“正统十三年京畿地区,总计正赋、徭赋、养马编银、庄田子粒等等,折算银两不到三百万。”

    “朝廷今年比正统十三年,多了一百六十万两的赋税,那可是整整一百六十万两,近四百万石的米粱啊,陛下。”

    “等到明年二月份,所有赋税到京,户部尚书牙,都要笑掉两颗。”

    陛下推动的一体缴税纳赋正在逐渐走上正轨,目前各王府的田册都已经入京了,再加上多有开源,户部可是肥的流油。

    陛下财务状况良好,大明朝廷的财务状况也是极好,金濂逢人都是笑呵呵的,虽然还是貔貅,但有钱有粮扣扣索索,和无钱无粮两手一摊,是两个概念。

    于谦稍微盘算了下,估计等到大计结束,就应该清田了。

    于谦斟酌了一下,又下了一步,走过了一个回合,笑着说道:“陛下可知为何胡尚书写那句既无土木之壮、亦无声色之娱吗?”

    “其实正统朝一十三年,大明上下赋税京师米价折银,历年米价虽有波动,但总体稳定,大约有一千五百万两银。”

    “除去朝廷用度,都会有部分的剩余,这部分的剩余,全都去修庙、修殿,声色之娱了。”

    兴安下了场雨,接过了于谦的话茬说道:“光京师四寺庙,就花了三百多万两银子,营建皇宫房舍花掉了两百多万两,礼佛钱九十余万,庖厨一百五十余万两。”

    兴安说的寺庙,是大隆兴寺为首的所有正统年间修的寺庙,总计四座,花费无度。

    兴安拔掉了朱祁钰好多小旗,于谦这一手,就把朱祁钰的一支伏兵给全都吃掉了。

    兴安继续说道:“臣和林绣沟通过此事,真正花出去的不过百万两,不过是负责督办营造的官员、外戚、经纪、买办等人,上下其手,居中贪墨了。”

    那账目简直是触目惊心,围绕着在稽戾王,有一群肉食者,饕餮盛宴。

    自古建园子,大抵如此。

    比如慈禧老妖婆建两个园子,就倒腾了不少北洋水师的炮弹银,当然也肥了不知道多少官员。

    比如赫赫有名的「年少不知李鸿章,如今方知真中堂」,当了鞑清一辈子的裱糊匠的李鸿章,临到了,走的时候,留下了四千万两的银子,近七万顷膏腴之田。

    慈禧建园子,不知道滋生了多少国之巨腐。

    朝廷的体统,不就是如此,一步步的沦丧的吗?

    于谦满是感慨的说道:“京师风气为之一变,贪奢之风,愈演愈烈,其实胡尚书写的那些都是肺腑之言,并无夸大之词。”

    宣德年间,还稍微好点,虽然宣宗皇帝有点小爱好,不过无伤大雅,并不费过多的国帑内帑,但是轮到正统年间,整个社会风气,随着兴文匽武,都完全变了,贪奢之风四起。

    节俭成为了矫揉造作,沽名钓誉,朋比成为了朝堂常态。

    贪腐、朋比为奸,这放到洪武年间不落个剥皮揎草,也要落个斩首的下场。

    连李善长都因为朋党二字,被族诛了。

    但是正统年间,贪腐和朋党才是主流。

    胡濙写了什么,他说久道化成,风移俗易,必天下和乐,克致太平盛世。

    社会风气的整体务虚,舍本逐末,比谁的家财更厚,比谁的人脉更广,比谁更善于长袖善舞,比谁更会忽悠皇帝,大明能好得了?

    “陛下乃万民表率,一言一行,万民瞻行。”于谦终于合围了朱祁钰的大龙,将明军悉数包围,鄱阳湖水战,于谦手中的汉军,大获全胜。

    六十五万对二十万,优势自然在陈友谅之手。

    朱祁钰挠了挠头,开始拔旗,这输得心服口服。

    他知道于谦在说什么,劝仁恕,翻译翻译就是朝堂,不是打打杀杀。

    但这能怪朱祁钰吗?怪大皇帝不够宽仁吗?

    不能够啊。

    但有些人,就是好日子过得浑身不舒坦,非要有人拦在大明前进的道路上,螳臂当车。

    赵缙、赵辉、万观、赵全、孔彦缙等等,不止一个,反复主动申请做那只杀鸡儆猴的鸡。

    这么奇怪的要求,朱祁钰不满足他们,哪里算得上大明慈祥的君父呢?

    自然要满足他们迫切的取死之道。

    于谦感慨万千的说道:“臣只希望这天底下,少点让陛下糟心的事儿。”

    朱祁钰揭过了这一话题,满是平静的说道:“于少保,可有会试主考人选举荐?”

    于谦一听这话,摇头说道:“陛下心中早有人选,何必问臣呢?”

    大明皇帝这钩子挂的饵很是肥美。

    天下应考士子看似是天子门生,每次会试的主考官却才是坐师,同榜、乡党、坐师门生,算是大明三大朋党源头。

    朱祁钰在给于谦经营自己势力的机会,比如安排自己人,主持景泰二年的会试殿试。

    这样一来,即便是主考官持节守正,中了进士的学子,也要对于谦见弟子礼。

    但是于谦却是滴水不漏,他才不咬饵儿呢。

    就陛下这种钓法,能钓的上鱼,才有鬼呢!

    于谦深知,他现在的地位,多一分权力,就多一分危险,就离权臣更进一步,离粉身碎骨就更进一步。

    粉身碎骨全不怕,就怕碎的不值。

    于谦在等一个天下皆反的机会。

    朱祁钰也在等一个天下皆反的机会。

    朱祁钰笑着说道:“朕以为,江渊任主考,最为合适。”

    江渊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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