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叔安大急,脸色再次愁苦下来,劝道:“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是廉希宪啊!他叛逃了,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搅动……”
“但你还敢见宋使,休以为我不知,李瑕要派人把廉希宪要回去,你若担不了,把人交给我,我来杀了!有事我来担!”
“怎可能?”仪叔安急道:“我怎可能再把廉希宪交回去?我今日见杨实,为的是稳住李瑕,让李瑕不对山西动兵,我已把杨实敷衍回去了。”
“然后呢?”
“自是将人交给中书行台。”仪叔安急得踹脚,语气愈发直白,道:“一切与我无关,我只管保解州,保民户。其余一切,我只听中书行台命令。”
“但你之前还指认张家!”
“哎,都说了,之前是廉希宪以行省丞相之名命令,如今他既已叛国。我自是不必理会他,只等中书行台命令……今年的五户丝还得送往九原城。”
张延雄点点头,知道仪叔安这是把靠山都抬出来了。
他也就是叫得凶,并不敢真得罪独木干公主,遂也平息了火气。
接下来无非是商量他尽快带着张家大姐儿离开。
张延雄打算护送着大姐儿由山西走陆路,经太行径返回保州老家,却要派出一部分人乘船顺黄河南下,往亳州给张五郎通报消息。
仪叔安不管这些,只在乎尽快了结,各自相安。
这日,却又有信使至北面而来,将几封消息递在仪叔安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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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在风陵渡仿佛比在长安还舒坦,睡起来练了一身大汗之后洗了个澡,打听到张延雄不在,便径直去求见张文静。
他只穿着一身布衣,施施然然的模样,丝毫不怕有人刀斧加身。
如今这风陵渡,除了他带来的人,也只有张文静、张延雄,再加上一个入狱的廉希宪知道他的身份而已。
明面上,他只是张家手下。要求见大姐儿,一般人不知他身份,正常通报就可以。
对于张延雄而言,没必要告诉别人“这个就是李瑕”,为了什么?
杀李瑕、收关中、立大功?
张家主力都在北面,在河南并没有收关中的兵力。就算有,中间还隔着开封、洛阳,隔着史家。
张延雄又向谁报功?
一个家将,且不论做的事是对是错,擅自作主,越过主家向忽必烈报功,张柔就得先一刀杀了他。
以前张家要杀李瑕,根由是,怕被污陷为通敌。
形势早已变了,忽必烈已知晓张家与李瑕的关系,为表宽厚并未追究,当时张家的杀心就已经淡了。
这在临安时便能看出来,张弘道派人到临安挑拨宋廷,却一次都没有暗杀李瑕……因为他是当作差事来办,作为姚枢招降不成的后手,奉的是姚枢的意思。
等到忽必烈北上、李瑕拿下关陇,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李瑕已有了成为一条后路的趋势。
以前张文静不能离家出走,除了被看得严,也有害怕牵连全家的原因。
现在不同了,若有牵连,牵连的不是张家满门,而是河南形势。
压力已经给到了忽必烈那边。
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张家才是掌握了选择主动权的那个。
当然,张家现在不会投靠过来,还要观望北面的战果,但也一定不会主动招惹李瑕。
对世侯而言,家族利益才是第一位。
世侯的特点就是“窥测时势”。
张柔离得太远,未必知道消息,张弘道必然已经考虑到了,准备继续窥测时势。
这些,李瑕很确定,且早已收到信号了。
张文静不想再观望,决定给父兄一个狠的,促使他们下决心,这才需要离家出走,也终于能离家出走。
还有一个关键。首先,是商挺先下令堵住了潼关,使得她不得不北渡黄河,然后,才有张弘道传书质问商挺一事……
这先后顺序很重要。
换言之,商挺并非得到张弘道提醒才出手阻拦张文静。若不是潼关封堵,张文静早便过来了。
那便可知,张延雄必然没有得到要杀李瑕的命令,张弘道的吩咐必然只有一个核心。
——“把人带回来,我要继续观望。”
观望、观望、观望……
李瑕既早知这些立场,只须再派人联络到张文静,北渡之前便可确定这一趟安全无虞。
剩下的,就是把她带回去。
今日过来,便是试探张延雄防得严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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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这里。”
李瑕抬头看去,只见张文静从阁楼的窗户上探出头来,旁边还有几个女子的身影一掠而过,像是想看看他。
“能下来吗?”
“下不来,门被锁了。”张文静苦恼道。
“那张延雄也不算傻。”李瑕笑道。
“我有话和你说,你等会啊,我写在纸上抛下来。”
“好。”
不一会儿,张文静提笔写就,将纸笺又折好,却也不乱抛,拿彩练系着,将纸与一支眉笔一并放下来。
李瑕拾起看了,笔迹与当年那封相思笺上的一样好看。
“你须小心,打听到仪往营牢欲见廉。”
李瑕看了,执起眉笔写了一句。
“无妨,正好利用廉的人引起混乱,我们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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