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时月 第五百零三章 探花(1/2)
作者:思梦语
    宋朝人对科举制的狂热程度,在所有封建王朝中也绝对独树一帜。由此衍生出的种种奇怪现象能说明,每个宋朝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通过读书应试改变命运的「科举梦」。

    自从隋唐时期正式确立科举制度以来,科举制就以它远超过去察举制、九品中正制等人才选拔制度的优越性,受到了统治者的喜爱,宋朝也不例外。宋朝在延续了科举制的同时,又把它的规模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宋朝初期科举制应用之时,参加者不过数千人而已。及至宋真宗时期,这个数字增加到了两万。经过了靖康之变后,宋朝险些就此断绝。不过社会动荡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南宋读书人参与科举的热情,科举规模一度达到了数十万人之众。

    宋朝科举能有这般规模,其实和宋朝本身来历有关。宋朝起家,是由赵匡胤陈桥兵变开始的。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通过武将兵变得国的宋朝重文轻武之气十分明显,全国百姓皆知文官才是朝廷眼中的香饽饽,因此选拔人才的科举制,就受到了无数学子的青睐。

    读书人想通过参加科举,来让自己一身学识能有用武之地,实现阶层跨越,让自己成为人上人。加之朝廷对科举的大力推动,因此整个宋朝形成了浓厚的劝学勤学的风俗。但是这种风俗带有非常强的功利性,读书人把读书和科举当作一步登天的阶梯,圣人典籍在大多数人眼里是能让自己由「民」入「士」的工具,就像现在的人幻想自己成为网红主播赚取高薪一样,对科举的期待和狂热,也让宋朝人纷纷义无反顾地舍弃原本职业,投入科举的赶考大军中。《栾城集》清楚地记载了宋朝读书人最本真的追求:

    「凡今农工商贾者,未有不舍其旧而为士者也。」

    对阶层跨越充满了渴望的宋朝人也顺理成章地对参与科举充满了热情,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每个人心中都有参与科举一鸣惊人的梦,由此甚至出现了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科举怪象」。

    宋朝人对于科举的追求大多是为了高中进士,为了这一点,他们甚至不惜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来改名,《东斋记事》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宋朝学子孙贯,字道卿,一日他赶考途中做梦,梦到了一个手持书卷,腰挂金榜的中年儒生,见到儒生有金榜在侧,孙贯大喜,当即就想夺过金榜来看看进士及第者是否有自己。在被对方拒绝后又向儒生询问自己是否高中,榜上是否有自己大名。这下儒生并没有再拒绝,只是告诉孙贯榜上没有他的名字,只有第三名叫做孙抃,孙贯惊愤之下从梦中醒来。

    醒来后他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暗示,自己应当遵从天意,才能搏得功名,于是他就改名为孙抃,改字为梦得。之后他又做梦有人在窗外敲他窗户,声称他能做翰林学士,这个梦让他彻底决定以后就用孙抃这个名字了。

    待他改名后,第二年,也就是天圣八年(1030年)果真进士及第,取得殿试第三名,与他梦中所见丝毫不差。

    孙抃能考取功名靠的是他自身的才学,和虚无缥缈的天意没有关系,不过从这个故事中就可以看出宋朝人为了在科举中出人头地能付出怎样的代价。

    儒家思想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名字也是一样的,表字自取,改了尚且可以接受,但是连父母取的名都给改了,不得不感叹宋朝举子是真敢下手。

    除了因为梦境改名这种事之外,宋朝举子还对自己梦中所见的科举考试题目深信不疑,甚至有声称自己所梦到的就是状元文章的。

    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有两位西川考生通过解试后,准备前往东京汴梁参加省试,因为两人家境贫困,只能勉强凑够盘缠,于是约定两人同行,互相帮扶。

    一天两人路过剑门县一个山野庙

    宇见天色已晚就顺势休息,等到两人入睡后都梦到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宴席之中,一位披甲神将居于主位。神将自称「英显王」,是此庙之主,此番酒席是天帝命令他作出今年状元的诗赋,于是邀请众多仙神赴宴共商。

    两人见众多仙神并未发现自己,于是便偷听他们所议之题。一位山神开口说:「以铸鼎象物为题」,其余仙神纷纷赞同,你一句我一句就洋洋洒洒完成了一篇文章,两人心中大骇,心中明白这是天机,当即全心全意记住梦境之中的这篇文章。

    等到两人醒来后,发现庙宇中依然空空荡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假,但是两人交流后得知都做了一个梦,而且两人梦中文章一字不差,心中大喜的二人就按着记忆誊写完文章继续赶考去了。

    等到省试开考后,二人一看题目,果然是《铸鼎象物赋》,可奇怪的是坐在考场上时,无论两人如何回想,竟都想不起那篇被他们誊写完后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章中的任何一个字。两人失魂落魄的出了考场后知晓对方和自己一样,只能感概一声这是天意。之后他们无意中看到当年状元徐奭所写的那篇《铸鼎象物赋》,与自己梦中所见分毫不差,两人嗟叹不已,从此不复科举。

    从这个带有志怪色彩的故事里不难看出,宋朝举子对科举的狂热已经有点近乎魔怔了,他们对自己梦中所见所感皆深信不疑,这种看起来很愚蠢的举动恰恰表明了他们心中对考取功名的执念之深。

    除了对梦境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的笃信之外,宋朝举子也相当钟爱那些能「帮助」他们考中.功名的寺庙。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北宋东京的二相庙,民间传说去此庙祭祀上香,就能得到孔子门生子游、子夏传下妙笔文章,金榜题名。与之类似的还有仰山庙、梨岳庙,各地庙宇所有传闻不同,但相同点都是只要诚心祭拜就能得到仙人相助,蟾宫折桂,因此这类庙宇在宋朝香火旺盛,常年有宋朝学子前去祭拜,只求能在科举中有所收获。

    无论是笃信梦境也好,迷信庙宇也罢,其实都是宋朝学子出于对科举的狂热而行的荒唐之事,在他们看来,科举考试想在全国众多应试者中脱颖而出,光凭自己的才学不够,还需要上天的帮助,毕竟能考取功名者都是「文曲星下凡」,他们对怪力乱神之事的盲目崇拜,正是他们对科举无限向往和渴望的表现。但是看了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后,让人不禁产生一个疑惑,科举的魅力真的大到让他们这样盲目吗?

    科举为什么会让宋朝人这样狂热?当然是因为它足够吸引人,宋朝的科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张通往成功的门票。

    首先就是宋朝的科举制度取消了门第的限制。在宋之前,隋唐时期科举已经产生,但是仍然有举荐制的影子存在,到了宋朝科举制变成了再无门第限制,无论出身人人皆可应试,不管是豪门子弟还是赤贫人家,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能通过科举制入朝为官。对比一下历史上的察举制和九品中正制,科举制的公平最得人心,因此宋朝无数寒门学子将此视为自己一生的奋斗目标,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全民劝学风潮和对科举考试的狂热是很合理的事情。

    其次就是参加科举具有一定程度的优惠政策。在宋朝,省试过关者就是举人,举人在宋朝律法中享有相当程度的优待:

    「曾赴礼部省试者,犯徒以下公罪及杖以下私罪者,允许.赎。」

    举人在犯罪时能够得到相较于白身无功名者的优待处理,而且可以免除徭役,减轻赋税钱米。古代百姓要承担徭、赋等义务,为统治者服务,但是举人身份可以让读书人免除徭役劳动,并且赋税优待,在这样的鼓励政策下,即使参加科举没能进士及第,也能通过努力获得来自国家的优待,所以宋朝人才挤破头皮也要成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中的一员。

    宋朝人对科举制度的狂热和痴迷是那个时代背景下特定的社会现状,本质上依然是百姓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奋斗的淳朴追求,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有愚昧的迷信思想,但是宋朝科举中出现了王安石、欧阳修、苏轼等青史留名的文学家,也让宋朝对科举制的发展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并非是完全无可取之处的病态狂热。

    因此也可以知道,为何今天城墙下面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他们当中有这次参加考试的考生,也有没有能通过省试,但是一直留在汴梁,想看看最后的前三甲到底是谁的学子。自然,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百姓,这科举在宋代可是能够比肩过年的一件大事。

    陆垚等四位找了个地方,等待着赵祯的到来。

    等到皇帝陛下真的登上了城楼之上,曾巩显得还是比较兴奋的。毕竟,他能够见到皇上的机会,要比其他三位少很多,陆垚自然不用多说,作为现在皇帝陛下非常信任的人,而且还是众多产业和新蹴鞠大赛的创造者,陆垚能够见到皇上的机会那可是数不胜数。现在想想,陆垚其实除了第一次见到赵祯的时候有点小激动之外,在其他时候,特别是在赵祯和自己说手头紧要弄点钱的时候,陆垚对于赵祯的印象可以说就是大打折扣了。那之后,虽说每次见面的礼仪不能少,而且从身份上来说,赵祯依然是皇帝,但是陆垚心中对赵祯的敬畏基本上是没有了。

    苏轼和苏辙这边呢,本来他们两个人的处境其实和曾巩是一样的,不过,因为后来他们接下了新蹴鞠大赛解说员的工作,所以这二位能够见到皇上的机会也就多了许多。这两位大才子,虽说也是想功成名就,但是要说对皇帝有多么崇拜,根本谈不上。不然的话,苏辙就不会在之前的殿试当中痛批赵祯了。

    说来说去,也就只有曾巩一个人没有怎么见过皇上,现在依旧保持着一种兴奋感。

    「你们怎么选这个地方,虽然说能听清楚皇上说话,但是看不到正面啊。」曾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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