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凤翔塬(2/2)
作者:夺鹿侯
    还突袭斩首。

    双方七八万大军陈兵狭小的凤翔塬上,真摆开阵线打起来,一个营的军队想成建制调头都难,斩哪门子首啊?

    关羽斩颜良,也要靠张辽徐晃等人引开主力,眼下这个阵势,想把主力引开都没地儿走。

    倒是卜应第说的,让人回陇西筹粮算个办法。

    毕竟关中再好,刘承宗也是被包围的,他们人众马多,粮草消耗巨大,急的自然也应该是元帅军。

    曹文诏与平安对视一眼,随后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白广恩。

    筹集粮草的事,明军在行,但流贼反正做官军的白广恩最在行!

    但白广恩不接茬,本来坐得挺端正,听见这话在交椅上身子一歪,抱着钵胄把顿项拆了安、安了拆,像个多动症。

    曹文诏问道:“白将军怎么说?”

    白广恩像睡癔症了,拆动头盔的手顿在半空,抬头迷迷糊糊道:“我听曹帅的。”

    他又不傻,心说谁不是从陇西过来的,这两三年里,大旱、蝗灾,还有来来往往的军队把陇西犁多少遍了,这会的陇西用常规手段能筹个屌的粮,说白了还不就是要老子去抢粮。

    抢粮好办,但这命令得你们下。

    曹文诏一听他这话,就知道白广恩的意思,点点头,话到嘴边却又看向神光显,问道:“神将军呢,可有高见?”

    跟曹文诏、平安、白广恩这些人不一样,神光显没吃过刘承宗的亏。

    当年宁夏营虽然在黄龙山对决狮子营被打出一场大败,但贺虎臣抗住了所有责罚,神光显没事儿。

    甚至等到河湟大战,又一场大败之后,很大程度上稀释了宁夏有经验的将领,神光显凭老资历就当上了参将,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不是将门出身的张德昌有关系,他至少能捞个副总兵当当。

    因此他非但不觉得自己跟刘承宗有仇,反倒觉得还沾了刘承宗一点儿小便宜。

    神光显当年就只琢磨着让贺虎臣回去背兵败的锅,到如今还是老样子,人没必要非那么忠君体国,干好自己的事儿就够了。

    活着,越活越好。

    不过这事儿神光显心里有数,张德昌当上副总兵,要不了多久就当总兵去了,他跟人家张德昌就不是一个赛道的。

    他的竞争对手不是张德昌,是卜应第和屠师贤这帮人。

    如果这次刘承宗能从里头挑选个幸运儿送走,神光显有七成把握能接上张德昌的班儿,当上宁夏的副总兵。

    前途无量啊!

    “我觉得曹帅说得对,我们筹粮、西走,在陇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各营选锋队抓住机会,将刘承宗斩于阵中。”

    白广恩一直显得很沉默,唯独听见这句,抬眼看了看胜券在握的几人,这才问道:“诸位,谁见过刘承宗动手搏斗?”

    人们看向神光显,神光显摇摇头:“黄龙山一战,我只远远见他一眼,不曾搏战。”

    人们又看向曹文诏,曹文诏也摇头道:“平凉,他也没动手。”

    最后诸将满怀期待地看向白广恩,却不料白广恩道:“我见过他的背影,像蹲在马背上的熊。”

    卜应第闻言抹了把脸,若是长成那个样子……这贼子恐怕不好杀啊。

    曹文诏非常疑惑。

    他见过刘承宗,也见过熊。

    可曹文诏搜罗了所有关于当年一战的记忆,也无法把刘承宗和熊联系到一起。

    实际上曹文诏因为年纪稍长,在军中历来有万人敌的称号,年轻时候膀大腰圆,如今常年出兵放马暴饮暴食,在体型上才更像一头熊。

    而在他记忆里刘承宗身材并没有那么特别,就是正常军汉,甚至因为个头高点,显得不是那么粗壮,跟他侄子曹变蛟差不多,看着都是轻捷剽悍的模样。

    他寻思白广恩认识刘承宗更早,咋的,刘狮子这是造反以后减肥了?

    就听白广恩道:“卑职以为还是与之阵战,别把胜负寄望将之阵斩,我在延安府时间长,常听人说起刘承宗延安起事,手持刀斧杀贯长街,进出官衙如入无人之境,连战城内城外,杀人上百。”

    “人们都说他是活吕布,寸兵在手百夫不挡,片甲遮身千人难敌,有项籍之勇。”

    曹文诏本来听得很认真,但听到最后直接乐了。

    这种话,他听过太多。

    入关平叛以来,龙,屠了三条;虎,宰了五头;狼,杀了一匹;踩死过两只金蝉子;还击败过关索、薛仁贵等古代名将不计其数。

    本来他觉得刘承宗挺难对付,但眼下听说是吕布跟项羽的合体,曹文诏瞬间觉得……难度好像降低了。

    偏偏就在此时,营中家丁来报:“大帅,左帅遣人来问,兵粮仅余七日,这仗还打不打。”

    曹文诏摇头道:“刘贼调兵太快,不能打,你回去告诉左帅,一定要稳住,两军对垒,打得就是稳字,我们少粮,敌军也未必就多了,兵粮曹某想办法,不会饿着军兵。”

    说罢,他摆手让家丁退下,这才对白广恩抱拳道:“既然如此,便辛苦白将军去陇西走一遭,以五日为限,筹些兵粮回来。”

    随即又对神光显、卜应第道:“余下各营,先扎营自固,备着贼子偷袭,只要我们稳住了,急的就是刘承宗了。”

    曹文诏在心里算了,眼下关中这个光景儿,刘承宗拿不到多少粮草,他估摸着元帅军就算有粮,现在也非常有限。

    而且在兵粮方面,刘承宗的军队能承受的压力,肯定不如他们。

    毕竟关中对元帅府而言,已与境外相差无几。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南边的炮响了。

    轰隆隆的炮声,如同天边滚滚而来的奔雷,曹文诏皱眉道:“要下雨了?看天色不应该……”

    随即营帐外匆忙的脚步跑来,是曹文诏的另一个侄子曹鼎蛟,抱拳道:“大帅,南边传来炮声,似是左帅攻打宝鸡了!”

    众将纷纷奔出中军营帐,快步登上营内土山,只是这里的位置看不清南边宝鸡城外的景象,却能瞧见凤翔塬上,一个个元帅军营辕门大开,号炮声此起彼伏,浩浩荡荡的马队鱼贯而出,军旗所指之处,俱为宝鸡所在之地。

    曹文诏心说坏了,恐怕他们必须要在凤翔塬上跟刘承宗打这一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