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1/2)
作者:夺鹿侯
    时入五月,天气炎热起来。

    刘承宗遥望陕北沉默群山,整个陕北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在艾穆的部队被歼灭之后,陕北不该如此平静。

    关中没有军队向北进发剿匪,北边的榆林镇也对此没丝毫反应。

    榆林倒是和去年遭受白灾的蒙古人打了几仗,在延川时不时能遇到南下避难的蒙古百姓。

    不论汉蒙,背井离乡避难都是件充满哀伤的事。

    但是从蒙古穿越边墙九死一生跑进陕北避难,这行为本身很滑稽。

    上个月狮子营里还有人说,让刘狮子带他们跑去塞外跟插汉虎墩兔抢地盘呢。

    但除此之外,就好像狮子营突然间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就连南边说要经延安府运送的银两,也没了消息。

    刘承宗一直在整军备战,时刻准备对付杜文焕,结果杜总兵不吱声了,把他气得很难受。

    恨不得给杜文焕写封信。

    驻扎延川的六哨战辅兵操练不止,承运的辎重哨则往返延川与杏子河之间,输送辎重、通传情报。

    当然承运没跟着干这事,他忙着统计延川百姓呢,整天往山沟沟里跑。

    刘承宗则在忙活辅兵铠甲的事。

    实际上不光辅兵,包括战兵的铠甲也是问题,夏天来了。

    经全营上下商议,狮子营的战辅兵最终决定,把上半身的兵衣棉袄分批送去杏子河修改。

    兵衣的事情很让人头疼,如果在大规模卫所军的古代,夏季也意味着农忙,官军很可能不会出兵。

    可是在这种时候,夏季则意味着官军会对他们发动突袭。

    而没有后方的狮子营,很容易在任何时候被敌军袭击,他们需要马骡不离甲、人不离马骡。

    一方面环境不允许他们把冬衣放在什么地方,等到入冬再去取;另一方面也确实没有足够的材料做夏冬两套甲衣。

    其实也只有经历一年冬夏,狮子营才能摸索出适合他们自己的兵衣。

    所以他们要把袖子拆掉,做成无袖棉袄,另外再取棉花棉布,在两条袖子的基础上做成胸、肩、上背的棉质披膊。

    辅兵的铠甲是在无袖棉袄的胸背两面缝上整齐甲片,既有甲片又有内衬,以十五斤的重量,达到还不错的防护。

    战兵则可以选择在披膊上戴铁臂缚。

    刘承宗花了两天,找了些战兵辅兵试了试,最后发现耐热这事,不光边兵能力强,辅兵里不少人也很优秀。

    还真因人而异。

    比如他自己,为武举当兵做准备,有过这方面训练,比一般战兵都好不少。

    又比如上天猴,好些年穷得一年四季都穿破棉袄,对冷热也有很强的耐受能力。

    贫穷也是一种训练,不耐热不耐冻的,不是中暑死掉就是被冻死。

    但夏季是公平的,他们热,官军也热。

    而在陕北这个千沟万壑的地方,大军铺不开,荒山秃岭缺少草木,几乎就决定了夏季战斗的重点,是控制战场。

    刘承宗正在琢磨一套用夏天折腾杜文焕的办法。

    直到新一期塘报邸报被贺勇送来。

    塘报上说,明军收复了永平四城。

    如果不是后来邸报提到杨彦昌,说他募兵从征有功被赏银二十两,刘承宗根本不会注意到滦州之战。

    因为上面对那场仗介绍很简单,只说山西总兵马世龙、锦州总兵祖大寿、山东总兵杨绍基等统兵围攻滦州。

    官军歼灭了永平府派来的东兵援军,用红夷大炮轰击滦州城,尽毁城楼。

    守将纳穆泰力战不支,连夜突围逃回永平,路上被马世龙围追堵截。

    至于怎么轰击的,刘承宗不知道。

    短时间他也无从了解,有个出生在沈阳的汉人参将名叫黄龙,在滦州城下,打出一套十七世纪的步炮协同。

    杨彦昌参与了最后那场战斗堵截纳穆泰的战斗,取得两颗首级。

    刘承宗很欣慰,觉得指挥使没白养,都会打东虏了!

    五月底,承运终于把整个延川县走了一遍,登记出三十三个村庄。

    承运办这事是把好手,刚开始只登记了三个村子,就和延川县的书办搭上关系,直接把延川县去年登记的黄册弄到刘狮子的营地里。

    黄册是个神奇的东西,按律要一年做一次人口普查,十年来一次大修。

    但去年的情况,也就延川县还能修黄册。

    肤施县,去年春季以后,衙役书办不敢出城门。

    安塞县,出城门也没用,城外四关厢都没人了。

    延长县官吏每天干的工作就是登城看看,又有哪位首领过境。

    再往北,简直就是各路流贼马贼的乐园。

    也就延川,去年靠老天爷保佑下了场雨,四处流窜的百姓纷纷回家种地,这才给了胥吏修黄册的机会。

    在十年前的大册上,延川县有一千三百一十五户,两万一千二百一十七口,平均每户十六口人。

    而去年修黄册的结果,是延川县还剩九百四十六户,九千零八十一口,平均每户九口人。

    刘承宗以为这就算过分的了,没想到实际情况比这还坏。

    因为开春的降霜、王左挂混天王的溃败、流贼大举入晋,不少人被毁掉生计或惊慌逃窜,只能开始再一次迁徙。

    最后承运在延川县的地界上,统计出百姓聚集三十三处、流民七股,共一千六百七十五户,七千五百三十七口。

    承运说:“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算,人们父子兄弟离散,就为能多个活下去的希望,每户只有四个半人。”

    “确实就像哥说的,这边没上户了。”

    承运说的上户,是指非常富裕的人家。

    在天下诸省,陕北对上户的要求可能最低,在这片土地上家有千两就能称之为上户。

    单看千两不少,可陕北这情况,正常时期每一户都有十几口甚至二十余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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