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为大唐立过功(上)(2/2)
作者:咬一口山风

    但这一回,神将抽回巴掌,却是一枚金令签。

    “匠造机工,辅官助耕。”

    令签放下去,秤盘居然稍稍回升。

    没了。

    “小功不抵小过,但也算不上大罪。笞十五,准入灯会。”

    罗公远一句判定,猖兵将侏儒押出大堂,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哀嚎惨叫。

    又有两个猖兵上前,径直行向赌徒。

    赌徒缩了缩脖子,看样子像是有些心虚,被半拉半扯到了秤盘前。

    第一枚,白色令签。

    “私设赌盘,聚众聚赌。”

    第二枚。

    “私设赌盘,聚众聚赌。”

    第三枚。

    “私设赌盘,聚众聚赌。”

    “私设赌盘,聚众聚赌。”

    ……

    足足六枚,全是一样的罪名。

    秤盘离刻度半寸而已。

    “笞五十……六十,准入灯会。”

    “嘶……”

    赌徒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刚想开口求饶,直接被两杆长戟叉出了大堂。

    啪啪啪啪啪啪……

    又脆又响。

    下一个,持有三片花瓣的粗犷汉子。

    瞳中映出猖兵的雪亮兵锋,大汉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狠狠一咬牙,突然扭头猛地撞开了人群,便往外头逃窜。

    砰!

    戟柄一戳腰眼,大汉身子瘫软下去,被两个猖兵押上了秤盘。

    大红色令签,鲜艳得直扎人眼睛。

    “边关通敌,私贩茶盐。”

    “私铸甲兵,售予敌酋。”

    “截杀边军,截留军情。”

    “伪造籍册……”

    ……

    秤盘沉沉下坠,很快就压过了刻度。

    “交付大理寺刑部审理。”

    “喏。”

    猖兵翻出几枚刻着符文的深红铁钉,重重敲打入了大汉体内,满是风沙刻痕的粗犷脸庞剧烈扭曲,嘴巴大张,舌头乱颤,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得被拘押了大堂。

    接下来。

    学究因为“诉讼伪辞,诬告坐赃”笞二十,和尚因为一个“欺压佃户,兼土并田”笞三十。倭人女子好坏都没抽出来,大鱼少年倒是只抽了一个“引水筑渠,灌溉农田”的金签,得了奖赏,算是众人中难得的清白。

    唐律么……

    陈酒摸了摸下巴,似有所悟。

    在场的选手来自天涯海角,海内海外,诚如赌徒所言,屁股上多少都沾了点儿脏。

    罗公远显然也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特意将刻度压低,“造价”、“盗窃”、“聚赌”、“假讼”这些中小罪,也只是鞭笞惩罚,疼归疼,好歹保住了灯会面圣、飞黄腾达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

    挨了打的绝大多数异人,脸上不仅没有怨恨,反而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神色,有几个人甚至……感激涕零。

    相对的,“私通敌酋”、“截杀边军”这些,显然已经到了叛国的地步,说不得就是吐蕃波斯等敌国的暗桩,若是让这种人混进玄元灯会,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自然要严肃处理。

    这秤盘,

    称量的并非世俗意义上的善恶正邪,而是对于唐王朝的利害。

    换句话说,它不是在挑温顺善良的绵羊,而是在把桀骜的野狼驯养成听话的家狗。

    正想着,猖兵走向了自己。

    “来了。”

    没等他们上前,陈酒一脸轻松迎了过去,大步来到秤盘前。

    “你在西市里,杀了四个人。”

    谁知,没等神将动作,罗公远却眼皮一抬。

    “他们杀人在前,而且要我的命。”陈酒面不改色,“罗仙师要因为这件事,治我的罪么?”

    “他们要杀你,你便杀他们,合情,却不合律。”

    罗公远摇头,

    “只不过,异人之间私斗,只要不闹得太大,官府惯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众搏杀他们,圣人看了也没怪罪什么,我不会因此把你治罪。”

    顿了顿,

    “但我不喜你。”

    罗公远抬手指向堂内,那几个挨过打回来的异人,

    “像他们这样的,平常靠异术做些小偷小摸,但总归心怀敬畏,没胆子触犯重律,调教一番,日后便是朝廷的良材。”

    “但你这种人,心中自有一套我行我素的规矩,罔顾世俗律法,恃仗奇异,自诩任侠,学那郭解雷被之流,冠以绿林风骨的好名头,却对国朝没有丁点益用。”

    “奸恶之徒,自有国法操刀,白衣草民,没资格越俎代庖。若是人人都学这种你们风气,蔑官法,轻律令,那才是真正的妖孽横生。”

    陈酒眨了眨眼,心中一动,却是开口发问:

    “敢问先师,何为……国朝?”

    “国朝,是天朝上国,当下自然便是大唐。如果你是活了几百岁的前朝遗民,为大汉征过匈奴,为前隋讨过高句丽,自然也算功勋,但我倒是看不出你有这么大年纪。”

    罗公远语气发沉,

    “语言机锋,耍小聪明,无济于事。长安是人间的都城,就算你是阳身阴官,也只有资格管一管精怪妖邪之流,若越雷池一步,让我验出你曾杀害凡俗,冒犯重律……”

    “哈——嚏!”

    盖住了话音。

    “这天真冷啊,”

    陈酒揉了揉鼻子,脸上挂着歉意之色,“先师,你刚刚讲什么?恕小子耳拙。”

    “……”

    罗公远深深看了眼陈酒,

    “让你上秤。”

    陈酒嘴角一咧,张开双臂,袖袍垂落。

    “请。”

    面甲光滑的神将探手一抓,取出一枚金色的令签。

    八个字。

    “驱除鞑虏,为国讨逆。”

    尘封已久的记忆翻起浪花,陈酒眼前闪过了载临那颗顶戴花翎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