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强词欲夺理(1/1)
作者:行期
    屈淮对自己身边的声音充耳不闻,闭着眼睛,连看也懒得看这些朝臣的嘴脸,等着开朝的时辰。

    不多时,高安拉长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屈淮睁开眼睛,和群臣一起跪了下去,只是顾着自己受伤的手,只单膝跪了下去。

    梁帝走到龙椅上坐下,看见屈淮以及他肿大的手,面色不由得缓和下来。好歹这工具还有点眼色,没有真的等他发火才知道过来。

    “都起来吧。”梁帝挥手示意,高安立马极有眼色的跟着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臣纷纷站起,互相看着,谁也不愿意率先开口。梁帝拿眼睛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群臣的神情,看见众臣无人开口,咧嘴一笑:“既然众卿都无事,那就退朝吧。”

    这句话就像投石入湖,瞬间激起波澜,最先上表参奏屈淮的御史大夫史诤上前走到中央,向着梁帝弯下腰:”臣有本要奏。“

    “史卿有何事要奏啊。”梁帝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准备看好戏。只要最后的决定权还在他手里,事情就没有脱离他的掌控,屈淮的识时务让他很受用,他现在来了兴致,很想看看这些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史诤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去看九州元帅看不出喜怒的脸色,高声道:“臣要控告九州元帅屈淮无故不朝,妄顾军纪,随意杀人,贪污受贿等数条大罪,桩桩皆有实证,还请陛下明察。”

    屈淮心知肚明,这些事情他都干过,有几项还没少干,但是干过是干过,承不承认和怎么承认就是他的事了。

    “控告缘由,实证何来,史大夫做好都一一说清楚了,否则这么不明不白的,我总不能就这么认吧。”屈淮似笑非笑的看着史诤。他的低烧一觉醒来就退了,现在脑袋无比清醒,应对史诤这种低级别的指控游刃有余。

    “是啊,听你们在朕耳边唠叨了那么久,屈淮今天也来了,正好当庭对质,把话说清楚。”梁帝推波助澜。

    “是。”史诤恭声应下,组织好语言,开口说道:“几日前九州元帅无故不朝,且多日不理军务,导致军令司部分公文无人处理,各地紧急事务得不到及时处理。臣心惶恐,唯恐因此导致各地军心不稳,事故与陈直,谢谭两位御史大夫一起上表参九州元帅之事,却不想一连十几位御史台官员指出九州元帅多年劣迹,臣等考察实证,验证他们所言非虚,这才有了御史台集体上书,参奏九州元帅一事。”

    梁帝点点头,看着屈淮:“屈淮,你怎么说?”

    屈淮太明白这位陛下的敏感神经在哪了,为什么他别的事情是由无故不朝这件事引发,为什么首先上奏的是三个中立的官员,为什么后来一齐检举他时是国师和宰相两党皆有,为的不就是避开梁帝敏感的神经吗?可他就是狠狠的触动梁帝那根敏感的神经,这样才能转危为安,变不利为有利,换困境于机遇。

    屈淮转身面对着史诤:“史大人这就是危言耸听了,军令司如何运转我比史大人更加清楚。按照原本的安排,我现在应该在监督边境换防,军令司的公文哪里有那么多分到我这里,就算现在代王代替我前往边境监督换防,最近又没有紧急军情,军令司有什么是要我来处理的。”

    杨定平这个令司总帅在这个时候恰当的插一句嘴:“屈元帅说的没错,军令司最近的确没有专门给他分配的军务。”

    梁帝颇有兴致的挑挑眉,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有些倾斜,连源头都有问题,那么别的会干净吗?

    史诤心里暗道不好,但是箭已离弦,想收也收不回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九州元帅这话就错了,在下不是军令司的人,对军令司的事务不熟知也是正常,下官为给您赔罪了。可无论如何,您无故不朝是事实,其余种种罪名也是事实,这点您承不承认。”

    屈淮得理不饶人,话语如刀,字字诛心:“连军令司的运转方法都没有弄清楚御史台就敢拿此上奏,你是认为军令司是你家后花园还是认为陛下和军令司各官是三岁小儿,可以任你摆布。史大夫,御史台若是已经纪律败坏成这个样子,还如何监察百官?如何为陛下辨别忠奸,如何给大梁各部群臣一个保障?”

    史诤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实在没想到屈淮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竟然不先为自己辩护,而是使劲抓着他的错处不放。他想干什么?拉上自己陪葬吗?

    其实史诤想多了,对于屈淮来说他的命实在没有那么值钱,同归于尽四个字不配放到屈淮和史诤身上。他要的只是先入为主,让梁帝明白这场看似通透的集体上奏背后并不干净。以梁帝的多疑,屈淮不愁他不往别的地方想。

    史诤按照咬牙,他自知理亏,不能再和屈淮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只能咬住屈淮的罪名不放,但现在最主要的是先认错。

    史诤看似慌张的上前一步跪下,接连磕头:“陛下恕罪,臣知罪。臣一想到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就头脑发热,竟然连这么基本的考察都没有好好完成,臣罪该万死,但还请陛下看在臣一心为了大梁,一心为了陛下的份上饶臣一条贱命。”

    屈淮此时倒没有痛打落水狗,梁帝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判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问罪史诤。现在他死咬史诤不放,只会让梁帝觉得他别有用心。

    不出屈淮所料,在几句斥骂过后,梁帝果然让史诤站起来继续与他对质。

    “屈元帅,刚才是下官不对。但是您所犯的事情,下官却没有半句虚言啊。”史诤看着屈淮说道,表情活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一派胡言。你指证本帅的第一条就是不实之言。”屈淮的目光利剑一样插进史诤的心里,让史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可能,御史台在这上面绝对都找出了实证!”

    眼看这两人就快要在早朝上吵起来,梁帝赶紧拍桌怒喝:“够了,这是乾坤殿,是朕早朝的地方,不是菜市场,让你们吵架的!屈淮,你说史诤说的不对,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屈淮极为淡定:“还请陛下明鉴,史大夫上奏参臣无故不朝,纯属一派胡言。”

    梁帝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他还知道屈淮不是无故不朝呢。看他那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渝国的毒还真是厉害,都几天了还这么严重。可屈淮该不会是准备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捅出来吧,这不是自爆几短吗。

    早得了国师吩咐道礼部尚书顾远泽赶紧出来表示支持:“启禀陛下,九州元帅的确在前天就向礼部告假,理由是蚊虫叮咬导致病痛需要静养,臣昨天上了折子,因为九州元帅说已经向陛下告假,所以臣也没有再次奏禀,御史台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还请陛下恕罪。”

    梁帝想了想,礼部昨天是递了一道折子上来,他还没来得及看,没想到屈淮还有些章法。不过这两天风声都这么大了礼部还不主动把这消息放出来,可见此事绝不简单。

    史诤顿悟觉得天雷滚滚,直把他劈的外焦里嫩,他当然知道屈淮中毒受伤了,不说早就得到了消息,就是得不到消息看屈淮那手也很有说服力啊。蚊虫叮咬,什么蚊子有那么大本事?能把手咬成馒头?可他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较真,因为这是梁帝想要的答案。有时候真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梁帝想要听到什么。梁帝不想听的,真相也是假话;梁帝想听的,假话也是真相。屈淮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只要梁帝认可,屈淮再不合理的解释也会变得合理。

    相比真相,梁帝更喜欢屈淮这个说法。最近长安城里的蚊虫也确实够多的,屈淮不就是被一只蚊子咬的吗。他不希望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追究着不放,开口承认屈淮的说法。

    “不错,屈淮已经和朕告假。所以史诤你第一次说屈淮无故不朝的时候朕还让你别小题大做,你就是不听。还扯出后面一大堆事来,好了,这下你们这些御史台的人都明白了吧。”他有意把目标转移。

    史诤敏锐的接收到梁帝的提示,立马找到了新的方向;“九州元帅可不要舍本逐末,您告假之事御史台确不知情。可御史台和陛下最关心的不是您是否告假,而是之后十几名御史大夫一齐上本所书的您的那些罪行。”

    屈淮蔑视的看他一眼,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嘲讽的开口:“看了御史台果然只养了一群没有脑子的蠢货,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敢在在乾坤殿上奏禀。来人,拿上来!”

    屈淮高声一喊,门外立马有人捧着一摞公文进了乾坤殿。九州元帅屈淮,显然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