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张伟没和庄静怎么样，两人的关系因为那句问话忽然又变得紧张，要亲热变得很奇怪，他也不想去兜率宫，把东皇钟弄丢了，这不是件小事，一个念头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怎么找回来，还回去，茫然没有头绪。

    第二天一大早，他给陈念打电话，说自己上午不去公司，所有事麻烦他盯着点儿，包括热苏斯的入职，陈念答应。

    吃完早餐，张伟敦促庄静赶紧回公司上班，自己接管了张逸茹，督促她收拾好回校的换洗衣服、各样用品，早早地出门。

    半路上，张伟一如以往地唠叨，和以往不同，张逸茹认真地回应。

    “你现在和同学不同，知道是什么不同吧？”张伟以这个开头。

    “我知道，绝不能在同学面前显摆，最好在同学后也不要，因为万一一个不小心施展出了仙法，被同学看见，后果绝对很严重。”张逸茹规规矩矩地答。

    “对，你最好暂时忘记有这么件事，你还是个学生，学好功课比什么都强，这学期的学期目标不变，还是期末总成绩考进班级前十名，年级排在二十五名以内，可以做到吗？”张伟接着问。

    “我知道，不过最近两周的确都没怎么专心在学习上，回去我会抓紧时间补回来的，尽力吧。”张逸茹闷闷不乐地答，手握成拳头，给自己努力打气，“小茹，加油！”

    “那就好。”老父亲多多少少放了心，女儿说话还是算数的；她学了仙法，心气绝对比往前只高不低。

    过了一会儿，张逸茹发问，“爸，星期天你找他们算账去了吧，回来也没听你说起这件事，究竟怎么样了？”

    那天张伟找杨立松算账，算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什么也没对庄静和杨逸茹说，庄静大概觉得这是她家族里长辈，不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好事，所以不开口，张逸茹当时没敢问，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

    “嗯。”张伟先承认，斟酌了一下，“对不起，茹茹，我还没能给你要到个说法，但这事儿不算完，我会持续努力的，你要相信爸爸！”

    “所以我苦练仙法，误打误撞地学会了隔空慑物，下一次要是有这样的情况，我就能保护自己了。”张逸茹认真地说，料到爸爸那天大概不顺利，幸好还有金羽毛可安慰。

    “还是那句话，不可以显摆。”张伟趁机多交待一遍。

    “我知道。”张逸茹低下声。

    “在你这个年纪，要追星，追星喜欢应援，我觉得都很正常，总体上我不会反对，只要别太入迷，不要干涉到别人就好，追星是自我的事，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张伟说，实际他对那东西有意见得多，都是些什么垃圾破烂玩意儿，长相、唱功、演技全都拉胯，要认真追究他真是这个感觉；只是担心——也许自己错了呢，犯了年纪一大人就糊涂的毛病呢，有意识地把阈值提高。

    实际不是提高阈值，而是——不评价。

    “你要经常停下来想想，这是你自己真心想要的吗，是不是其实你没那么狂热，只是害怕被旁边的同学和朋友孤立，害怕自己落伍，而让自己也变得那样，这可能让你产生一种归属感，赢得认同。我觉得，根本不必要这样，在我看起来，那是一种幻相，幻相美好，但总会被真实所戳穿。”

    他接着说，说得越多，越是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多了，过早地暴露出其实痛恨那一套的本来面目，而不是宽容的态度，说到这里便停下。

    “爸，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喜欢谭轩，崇拜他，是喜欢和崇拜本身，不是为了什么归属感。你不是也希望签下谭轩吗，他有什么不好，他那么努力，表现那么优秀，不应该赢得大家的喜爱吗；我支持他，是希望他得到尽可能的成功，抵达巅峰，这是每个粉丝都愿意为偶像做的贡献，也是为了履行把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承诺。”张逸茹说，认真地。

    “我是在努力和他所在的公司签约，为他提供营销服务。”张伟有些滋味难言的情绪涌上来，张逸茹愿意跟自己对话了，可也比自己想象的要执拗得多，“这是基于商业逻辑，他可以带来更多的利润，不是因为我喜欢他；爸爸和他和你不是同个时代的人，审美趣味上的差异可不小。”

    “爸爸，我知道，你要加油，我也会支持你的！”张逸茹活泼地说，手上又做了个捏拳的动作。

    又到鸡同鸭讲时，但没关系，进两步，退一步，方向对了，总归还是前进，慢慢来。

    到学校，张伟把女儿送到宿舍，看她进了宿舍楼；他自己转身去两栋楼外的教学楼，找着初中二年级办公室，杨玉竹老师不在。他在办公室外面坐了半个多小时，看着办公室人来人往，大概就有那位教英语，误人子弟的王老师，如果自己认出她，一定要质问她怎么可以这样！

    这老师这种做法，学校知道吗？她要是不承认，我能反映到学校去吗？张伟想，觉得以及但愿，对方最好还是肯听自己一句，别要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学生不该追星，张伟在这一点上对学校还是有信心的。

    终于等到杨玉竹老师回来，他忙迎上去，说已经把张逸茹送到宿舍，自己是来和班主任谈谈她反思结果的。

    “那就谈谈吧，”杨玉竹说，把张伟领到一间单独的会议室，和他面对面坐下，“本来你不来，我也要打电话找你的了。”

    张伟一惊，“不如杨老师你先说，要找我们的事。”

    “是这样的，上周三晚上被张逸茹和另外两位同学打的那位同学，她的家长带去医院看过了，身体上没什么严重的伤，但精神上有比较严重的应激症状，初步诊断为抑郁症，需要长期辅助心理治疗，所以对方家长向学校，其实是向你们，提出了总共十万元的精神损失赔偿请求。”杨玉竹看着张伟，严肃地说。

    见面不谈别的，先说钱，可谓开门见山，毫不掩饰。

    现在初中生打个架，也要十万块了，这还是女生；张伟就算有一点点心理准备，也大吃一惊。

    同时，恶向胆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