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痛砭时弊(1/2)
作者:江南蛰雷
    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只有于望淡淡的声音在回响:“今天你们学习了这汤开远的上疏,个个要好好揣摩,咱大明不是没有人才,而是有人才不能用,不是没有将士,而是将士不能用心报国!”

    “远的不说,就说咱蓟州一地。我蓟州一地也不是没有出现为国为朝廷尽忠的汉家好儿郎!在崇祯二年,那后金的入侵中,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入援,于遵化战死,巡抚王元雅、保定推官李献明、永平推官何天球、遵化知县徐泽、前任知县武起潜等,据城拒守,城破皆死!”

    “由此看来,我大明不是没有忠贞之士!奈何忠心为国的,都没落了好下场!蝇营狗苟,贪生怕死的,高官厚禄!到了如今,终于是人心分散,偌大的咱大明,成了一盘散沙!”

    “当然,如今这蓟州官场,让我于望敬重的还有永平兵备刘景耀大人!此公堪称奉公洁守,忠心为国,是个品德高尚的好官!”

    “哦,对了!咱乐亭县的县尊大人也算是克勤克守,虽然他奉行中庸之道,没有惊天动地的功绩,但凭他对于治下百姓仁慈,在如今这大明官场里,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于望忽然瞟了一眼后座的陈典吏,特意点了出来。

    顿时,满座的汉家军军官俱都回首观望,同时雷鸣般的掌声响起。陈典吏忙不迭的站起,红光满面,急忙拱手四处示意,这县尊老太爷在这于望嘴里居然有如此高的评价?陈典吏与有荣焉!

    “汤开远此公真是不同凡响!他的上疏里大骂地方武将拥兵自重,桀骜恣睢!这是因为朝廷的募兵制有缺陷!原因很简单,募兵制所招募的战兵完全是为了当兵吃粮,来去自由,没有制度约束,如此就破坏了朝廷早期卫守制“兵帅分离”的构想,朝廷内阁必须将兵权下放于将领,如此就无法完全掌控兵权,其中尤以戚爷爷的戚家军为代表。而朝廷的中央集权就逐渐转变成为个别军官所拥有的势力。”

    “这种逐渐演变成私人武装的部队,碰到戚爷爷这样忠心为国的将领自然是没有问题,但若是换了那些贪生怕死,只打着自己小利益算盘的将领,结果又将如何?可叹的是,这些私家军队每年的军饷还是由朝廷来出!”

    “所以汤开远的上疏里指出两个问题,一:如何赏罚公平,人人用命?二,如何避免军阀的出现?今天这堂课后,你们回去后都写个感想,不少于两千字!三天后上交!”

    “是的!长官!”厅堂里响起雷鸣般的回应。

    陈典吏一直聚精会神在听着,他以前对于大明为何国事败坏到如此地步,只道是人心败坏。这里于望却是指出是制度的原因。此时,他那朦胧的世界观,仿佛被于望揭开一角雾纱,看得明白了点,他心里也是若有所思。同时他对于望升起一种高深莫测的敬畏感。

    “接下来,汤开远的上疏还指出了一个潜在的问题。这个问题,我随便讲讲,不是今天这节课的主题。你们课后可以写感想,也可以不写,任凭自愿!”

    “是的!长官!”

    “归根到底,我大明一切一切的弊病都引发于国家财政的崩溃!那么国家为什么财政会崩溃呢?这是源于税赋征收的诸多弊病!我就从先朝万历爷说起。······”

    随着于望的娓娓道来,不说那些军官如小学生般的好学,就是陈典吏自诩见惯了世道,也是越听越是震惊。

    大明在万历、天启年间为何总的来说,这天下还是太平?无他,这两位天子都把手伸向了大官僚,大地主,大商贾阶级。而所谓的大官僚,大地主,大商人,三者实为一体,可称之为“士大夫”阶级。

    大明的事,其实都坏在“士大夫”上。这些士大夫作为国之栋梁,朝廷二百年厚养之,他们却是带头进行偷税漏税,挖大明这国家的根基。

    万历年间,东林大佬李三才对皇帝说:“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奈何陛下欲崇聚财贿,而不使小民享升斗之需;欲绵祚万年,而不使小民适朝夕之乐。自古未有朝廷之政令、天下之情形一至于斯而可幸无乱者。”

    这番话冠冕堂皇,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对着万历痛骂。表面看起来,东林党是好的,万历皇帝是坏的。因为万历爷派出太监在天下收取矿税、商税,又开海禁收海税,已经严重触犯到了士大夫阶级的利益,李三才表面上骂万历与民争利,实际上,真正的广大劳动人民被李三才代了表。

    这段话的潜台词按于望的分析,应当是这样的:

    “陛下爱珠玉,官僚见面要分一半;陛下爱子孙,东林党也要玩花魁。奈何陛下欲崇聚财贿,而让官僚士绅出血······”

    这个士大夫阶级在大明厚养了两百多年后,气焰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地步。因为触犯到了东林党的利益,他们对于万历爷的“苛捐杂税”非常不满,而且居然敢谩骂皇帝。

    换在后世“我大清”,对这样的蠢货,朝廷早就雪亮的屠刀落下“咔擦”了事,夷他九族了。万历皇帝不办他,并不是喜欢被骂,有心理受虐的癖好,而是皇帝如果要杀他,会被内阁否决掉,如果要惩罚他,反而成全了他的名声。

    大明士大夫阶级如此的嚣张,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而万历爷确实也有够坏,你们嘴脸难看,我就几十年不上朝,眼不见心不烦啊!下面官僚士绅爱骂骂去,他照样收矿税、商税,开海禁收海税······。

    由此,万历爷的名声一直不好,被这些士大夫笔诛口伐,描绘成了“民贼du夫”。

    后来接任的是天启皇帝朱由校,虽说天启皇帝喜欢做木工活,人却不傻,当了一阵皇帝以后发现似乎有点不对头,怎么朝廷的收入一天天在下降?局势也一天天危险起来,尤其是东林大佬叶向高的得意门生王化贞在辽东打了个大败仗。

    在天启看来,要想财政不破产,跟他爷爷万历一块当“昏君”是跑不掉的了。可当“昏君”也是有诀窍的,象万历那样硬顶肯定是不行的,折腾了二十多年,一个人单挑一群东林党,一堆苍蝇围着你哦嗡哦嗡,太辛苦了,还是让魏忠贤大伴在外头给自己挡刀吧。

    魏忠贤虽说贪婪、歹毒、名声臭,但不管怎么说明王朝财政还没破产,税还能收得上来。只是这个九千岁在震压东林党集团的时候手段不够高明,杀了不少人,却在舆论战中彻底败北,导致声名狼籍。

    都说“宦官误国”,所有的问题都有两面性,得看从哪个角度看。比如,在天启年间负责治理何工的太监们无不兢兢业业,每当有洪水爆发,各地的河督太监们干脆就住在河堤上,与堤共存亡!

    而崇祯年间解除了太监管理河工的权力,让文官去负责。结果这八年里无人修缮河堤,疏通河道,一有洪水爆发,河督文官居然早就逃走,各方贿赂之下,事后还不受惩罚!

    说到这里,于望大声呵斥:“在某些方面,所谓的士大夫还比不上太监实心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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