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上午9点。

    莫羽风双手插在黑色的棉衣口袋里，吸了吸鼻子，跺了跺脚，看了一眼手里的连诺棉纺服装厂招聘启事，从公交站台走到对面的连诺棉纺服装厂门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555香烟，一边递给门口的保安，一边顺势把林叶红给他的ZIPPO火机点燃，捂着火苗给门卫点着烟说道：“叔，早上好啊。”

    门卫吸了一口烟，看了一眼手里的烟说道：“哎呦，外烟味道就是怪。小伙子，你是来做什么的。”

    其实，在昨天给林叶红买了皮衣之后，莫羽风便去从衣服的标牌上看到了衣服的生产厂家和厂家地址。

    他在买衣服的时候，装作开玩笑一样对那个服装店的老板说：“姐，你这衣服真好。您真厉害，在哪儿找的货啊！不知道有没有绿色的，我得多买几件，回老家也倒卖一下。”

    服装店老板立刻骄傲的说：“小伙子啊，这个厂家可不是你找到了就能进去的，这衣服人家可是主要做出口的，得有熟人你才能拿到货，不然你连大门都进不去，而且这时代谁穿绿色皮子的衣服啊，这不妖怪嘛。你要买的多，姐给你便宜点，挑几件合适的，你回去也能卖。”

    莫羽风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0块钱，说道：“哦哦，姐，这钱能买几件！？。”

    服装店老板见莫羽风也没有多大财气，便不屑的说道：“100一件，最少的了，没赚你钱。”

    100块钱一件的人造革风衣，在1998年那个年代，算是实惠的卖价。但莫羽风也发现了其中的利益。他这几天带着口罩，转悠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店铺，随后又去了城郊以及乡村的市集溜达了一圈。

    他仔细的思考了自己第一桶金的来处。莫羽风认为，衣食住行是民生之需求，所以在自己没有多少成本的情况下，他觉得从这四个方面出发是最实际的。

    做衣服，莫羽风不会，但可以卖。做饭，额。。算了。也就能煮个米饭，熬个粥。住房，连海市这个城市因为工厂的林立建设，确实是涌入了大批外来人口，出租屋中介，确实能赚到钱，但他连建立一个皮包公司的场所租金都付不出，更何况，这一块做的人已经够多了，竞争激烈。再说到出行，额。。是会开车，驾照都没有，造车更不可能。收押金，租自行车？算了，人家有租车压金那个钱，倒不如买一辆二手自行车骑骑。而且自己还要贴上维修以及报废成本。

    想了一圈，依据他悟出的道之生存法则：走路要走自己看得见的路，这样不会轻易的摔倒。嗯，还是老老实实整个小三轮卖衣服吧，毕竟衣服不会过期，只要价格合适，进了的货，要是卖不出去，最多给师父穿得了，反正资源没浪费。于是他开始寻找合适的货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给林叶红买皮衣的时候，他发现了合适的货物。老板娘虽然说最低100，但是在莫羽风疯狂的寻找瑕疵的情况下，最后两人以100块钱，在老板娘一直念叨不赚钱不赚钱碎碎念中完成了一身皮风衣和一双皮手套再贴个口罩的交易。

    莫羽风心想：便宜是便宜了点，但是。。怎么着质量还是挺好的是吧。师父应该会喜欢吧。莫羽风极度不好意思的安慰着自己。

    话接门卫问莫羽风来做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莫羽风跟林叶红说和棉纺厂联系好了时间，其实，只是莫羽风想到了如何见到供应商的方法。

    莫羽风拿起手中刚从打印店里打印出来的招聘启事，笑着对门卫说道：“叔，我看外面有人贴这个，我过来看看，寻摸个工作，我想问下您，办公室怎么走。”

    门卫没有看莫羽风手里拿的纸，直接指着正对着大门的办公楼说：“那个大楼，上二楼右拐到底有个综合办公室，你去那边就行。”

    莫羽风轻轻的对着门卫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叔叔！”

    随后，便向办公楼走去。进入办公楼，莫羽风对着一楼大厅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摘下口罩，敲开了一楼贴着工程部办公室标牌的门问道：“请问，营业部怎么走。”

    工程部的人竖着手指，指了下楼上。莫羽风会意，立刻向二楼走去。

    走到二楼营业部门口，莫羽风看着屋内的人，探身轻轻的敲着门说道：“您好。”

    营业部的屋里有三张桌子，但是只有一个姑娘在屋里写着什么。这姑娘抬起头看着莫羽风说：“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莫羽风走进屋，坐到姑娘对面说道：“你好，我叫莫羽风，我想过来拿几件咱们厂新出的人造革女士风衣做样板给我的客户看下。如果满意，咱们厂会有大批量的订单生产。说实话，客户已经看过了一款黑色01-45款的风衣，但是因为太喜欢，已经被穿在身上了，没办法，我再过来拿几件，让他带回去。”

    姑娘听完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激动的看着莫羽风：“您好！我叫孙月月！昨天刚到这里做外贸出口助理。请问，您客户是欧洲哪个国家的人？”

    莫羽风内心是崩溃的：什么情况！？怎么一上来就问哪个国家的人！做出口都这么无视中国市场吗！别闹好不好？我哪里来那么多钱跟你来个国际交易，还有，我哪里看着像和外国友人成为生意伙伴的样子了？全身上下，我就一块手表有英文字母好不好，这姑娘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哦？

    莫羽风干咳了两声，说道：“额。。中国人，在中国卖。。。”

    姑娘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失望，随后她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莫羽风的面前说：“莫先生，不好意思，我这里还没有茶叶。。。您白水先喝着。还有，做国内市场的那位经理还没有来，我这边的货物是依据欧盟标准做的，所以可能不太适合您。”

    莫羽风不满的看着孙月月说道：“欧盟的标准做出来的衣服，为什么不能卖给国内的经销商。”

    孙月月两只手捏着面前的笔，细声的说道：“这个厂里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我依据我在学校里学到的估计是因为欧盟的标准比国标要严格好多，所以成本也要严格好多，特别是这种新兴的人造革制品，您等一下负责国内市场的经理吧。”

    莫羽风没有回应孙月月，他不解的是：依照孙月月所说，那为什么服装店的那个大姐那里就能拿到好的货呢。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矮胖的人笑呵呵的从屋里进来，走到孙月月的身边说道：“孙助理，这是你要的样板，往海外寄样品的话还得你自己跑去邮局一下。”

    孙月月起身接过那人的拿过来的衣服说：“麻烦你了，王师傅。”

    王师傅连忙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接打车间电话或者我手机。车间还有事，我先走了。”

    孙月月捏着王师傅送来的衣服说道：“好的。”

    孙月月还没坐下，莫羽风就拿过孙月月手中的衣服进行拆包。孙月月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莫羽风，莫羽风没有理会孙月月的眼神，自顾自的展开从包装袋里取出的衣服。

    莫羽风发现，他手里的这件衣服的皮料跟他买的没什么区别，很软且故意弄皱后皱痕很快消失，但贴里的料子却完全不同。他买给林叶红的那一件衣服，里面的料子是一层涤纶布，而这里面的料子却是一层厚厚的绒布。不愧是棉纺厂，自主经营之后把自己擅长的技术，完全运用到了新的产品里。啧啧啧，这时代真的是没有最好的产品，只有更好的产品啊！等下。。我好像被卖衣服的大姐忽悠了，幸好我蹭了口罩和手套。

    莫羽风抚摸着皮衣的里料，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宠。这时孙月月带着脾气问莫羽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等人就等人，怎么乱拿人东西！”

    莫羽风正沉浸在如此之好的货物给他带来的快乐中，被孙月月打断之后，他笑眯眯的问孙月月：“孙经理见谅啊，实在是您的货太好了。”

    孙月月从莫羽风的手里抓过衣服，一边整理着，一边埋怨道：“我谢谢你。”

    莫羽风起身，半边身体贴在孙月月的办公桌上，靠近孙月月说：“不客气。。不客气。。给我拿点货呗。”

    本来就被莫羽风无理举动惹火的孙月月白了一眼莫羽风说道：“要脸不？说了，我这里是负责出口的，您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莫羽风又向前凑了一点说：“不要脸，脸给你，我要货，你说我等的那个人，能给我这样的货吗？”

    孙月月推开凑过来的莫羽风，大声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靠的这么近干嘛！我说了，我这是出口！出口！你听不懂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市场法则！这类商品，在国内，目前还不是畅销货，而外贸订单目前多的又让生产机器满负荷运行，所以不会拿出来做内销！”

    莫羽风被突然暴走的孙月月吓了一跳，这小个子发起火来还挺凶。他发现面前这个1米6可能还不到的姑娘在市场方面的学识是他远远不能把到脉的。什么叫把脉，就是了解对方的想法，通过把脉，继而把握好时机，进行达到目的的谈判。今天，也许是不行了。他决定先缓和即将被孙月月宣判对立的关系。

    莫羽风抿了抿嘴，依旧笑眯眯的对孙月月说：“月月经理不要生气，我也是想多找点咱们合作的机会。是我了解的太少了，你见谅啊。”

    孙月月再一次白了一眼莫羽风，拿起手中的笔，看着数据，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道：“别烦我。”

    时间过去了近半小时。

    这近半小时内，莫羽风没有再与孙月月交流，孙月月也自顾自的写着东西。莫羽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用把自己装的好像很懂一样。他拿钱买货就来拿钱买货就好。也不用自己编出来的客户什么的。毕竟，在专业人事面前，你给自己虚伪装饰的后果，不过是‘猴子抹粉逗人欢，自以为是人’的一个笑话。

    这时，从屋外走进一个人，他看了一眼莫羽风，便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孙月月说道：“冯经理，这个人是找你的”

    莫羽风从孙月月的对面座位起身，走到冯经理面前准备跟他握手。冯经理看了一眼莫羽风，并没有表示要跟莫羽风握手的意思。

    他一边看着桌上的报表，一边说道：“什么事啊？”

    莫羽风收回伸出的手说：“我想从厂里进点货。”

    他拿给莫羽风一张进货价格表说道：“准备进多少件啊，写下来吧。”

    莫羽风接过进货价格表上的内容说：“我可以看看货吗？”

    冯经理放下纸，不耐烦的说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多少件。”

    莫羽风放下手中的价格表说：“依据这个价格的话30件。”

    冯经理不屑的看了一眼莫羽风说道：“你当我这零售商呢？单款40件起批才能拿到这个价格，你有其他想法的话，也可以再谈谈。”

    莫羽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冯经理前面的孙月月，拿起比在纸上写着：进犯10点。

    冯经理摇了摇头，拿过莫羽风的笔，把莫羽风故意写错的返10点中的犯字涂掉，随后改成把0改成了5。

    莫羽风拿起笔点了一下，双方会意点头，随后他在出货单上写着：

    型号：黑色01-45款的风衣

    尺寸：均码

    单价：50元/每件

    数量：30件

    写到收货方的时候，他看着莫羽风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莫羽风说道：“哦。我叫莫羽风。”

    冯经理在销售经理签上名字：冯玉良

    随后对莫羽风说道：“好了，去库房交钱提货吧。”

    莫羽风拿起送货单后，他在想：果然，商人间带着利益去敲门，开门人很乐意让敲门的人进屋，再浇点油。随及，莫羽风稍弯着腰，伸出左手放到冯玉良的面前，随即用无名指敲了敲桌面，随后用食指指向门口。两人眼神交汇，随即出屋，莫语风跟着冯玉良走到洗手间。

    莫羽风从口袋里掏出300块钱放到冯玉良的口袋里，这个举动让冯玉良猝不及防，连忙把手塞到口袋里作出准备把钱还给莫羽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