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鼎却不在正位，他大马金刀坐在正堂前的台阶上。听着文书一一的唱名。手里动了动，伸手去摸挂在腰间的小酒壶，一摸空空的，才想起自己戒了。

    唉，没有酒却有愁的寂寞。

    武官打扮的兵士匆匆进院，小跑至萧方鼎跟前，拱手道：“将军，裴家有人求见。”

    萧方鼎一时没有回答，文书正好念到：“裴远均，年二十一，前锋营校尉。临北裴家，妻一人……”

    他合了合眼，又睁开，随后点点头示意侍从见客。

    门口，裴远深等着通报的时候，又在心里琢磨着祖父为什么派他来吊唁这位素未谋面的堂弟。

    提起裴家旁支，正经的世家都是不屑的。像是裴远深，就特别奇怪，祖父为什么今天一定要他来临北，还要找那裴家人吊唁一番。

    他们越西裴家什么时候和临北走这么近了？

    当年临北这一支可是获了罪，被发配到临北的。虽说第二年就翻了案，但泥腿子兵油子混了几百年，还算什么世家？听爷爷说，临北裴家恢复世家牒谱也是近十年的事情。这几十年人也死的差不多了，有发配途中熬不住的，有战场上消耗掉的，也有病痛饥寒裹去的。死的死，伤的伤，人家说临北裴家是盛产寡妇和女将军的，倒没有胡说。

    正神游间，那通报的小兵却来了，引他一路去见萧方鼎。

    这都督府修得古朴大气，进门未有任何遮挡，除了一条青石路，两边皆是空旷的校场。先过了点兵台，后方才是议事厅。

    萧家是临北的世家，盘踞临北几百年，不仅出萧方鼎这种武人，当今右相和后宫的萧贵妃也都是临北萧家的。

    片刻便到了议事厅，裴远深只见一个身影沉静的坐在殿前台阶上，猿臂蜂腰，面白无须，很是年轻。

    但这个青年眼神凌厉，气势骇人。不用侍从指引，裴远深便知这便是萧方鼎了，裴远深还有些惊讶。

    远远的他整了整衣冠，让小厮把礼单奉上。

    萧方鼎摆了摆手：“都给裴兄弟家送去吧。”

    裴远深有点恼怒于这武人的无礼。要说官爵上，他是正三品的都督，是不用和自己客气。可这礼单可是代表裴家的问候，这样未免太随意，这萧家出了个贵妃，就不把越西裴家放眼里了么。

    当下便一拱手：“不敢不敢，临北裴家这边，我们另有礼单，好歹是自家人，不劳都督大人费心。”

    萧方鼎倒没说什么。这旁的人他还真的懒得理。不过想想好歹姓裴，于是也礼让一番，邀请裴远深到议事厅小坐。

    其实世家大族来往，讲究个章程。越西裴家这边要参加裴远均的吊唁，裴远均的遗体没找到，但萧方鼎是亲眼看见他中了致命的一刀，然后他被涌来的敌人冲得改了方向，后来就没看到裴远均。

    事后他一直滞留塞外也是在花力气寻找裴远均的消息。找了几个月，终于在一个部落集市上发现了裴远均的一把刀。

    这刀他认得。很普通，是裴家武支人人都配一把的鸳鸯刀。

    是裴远均的。

    后来朝廷几次下令召回萧方鼎，冬天都过去了，还是没有裴远均的消息。萧方鼎才带着这把刀回到华国。

    先去京都献俘，然后交了兵符，带着自己亲兵回了临北。

    他准备为裴远均以军礼下葬。

    越西裴家和临北裴家的瓜葛他有所耳闻，但不慎在意。越西裴家就和他们萧家朝堂上的那帮人是一样的，臭不可闻。

    他抬脚走向议事厅，想看看这越西的老狐狸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