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半遮面(五)(1/1)
作者:因顾惜朝
    如此一来,军机大臣们跪吩咐的时间又被大大的拉长了,往往御前奏对下来,都要半日的功夫,这还不是事儿已经奏对商议好的,而是皇帝要午膳,或者是晚膳,这才是被迫停下来议事的。

    一日两日的跪着都还好,时间这么久的跪着,若不是铁打的身子,决计是吃不消的,外头的人看着军机大臣威风赫赫,世人号之为“中堂大人”,可外头的人岂会知道,这些在外头威风八面,跺跺脚四九城都要抖三抖的宰相们,在养心殿过的是什么日子。

    跪着奏事这真的太痛苦了,明瑞入京在军机处没几日,就晕倒过好几次了,在御前奏对,也是冷汗淋漓,当然,或许也有人说是明瑞急流勇退明智之举,但更多的人相信明瑞的确是受不了日日跪着的辛苦,外放总督,起居八座,四川的事儿他一言而决,这不是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事儿吗?

    所以从世宗皇帝开始创设的军机处,就不是给那些年老功勋卓著之人混日子的,而是要选拔正当盛年的大臣当皇帝的秘书,分担皇帝批阅奏折的压力,世宗朝和永盛朝,都是选一些年轻的人进军机处,而不是用那些七老八十的。

    皇帝说军机处人手不足,这是实情,特别是到了五月,接下去就要到汛期,黄河长江两条江若是一起泛滥? 军机处只怕是不眠不休? 又要特别辛劳许多日子了。而且傅恒等三人的离开,军机处从未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 要不是犯了错被贬黜出去的? 要不就是得了急病去世的,没有说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的? 所以补充人数势在必行。

    “你和军机大臣们且列一个表出来,”皇帝思索了一下? “看看有哪些人合适入直军机处。”

    “年纪大的自然不必说了? 不合适入军机,”皇帝继续说道,“心思缜密,年富力强的才行。”

    尹继善答应了下来? 皇帝翻了翻折子? 继续阅览,“你跪安吧。”

    尹继善如释重负,捧着弹劾的折子,忙退了出来,到了养心门外? 才拿起袖子擦了擦鬓边的汗珠,他对着送出来的李玉苦笑道? “李公公,今个万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玉笑道? “中堂大人,您问奴才? 奴才也不知道。”

    “万岁爷到底是怎么个章程?您呀? 也该给我说道说道? ”尹继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这心里头可真的是不踏实!若是万一办得不好,我丢了面子是小事儿,万一万岁爷心绪不快,岂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是了?”

    尹继善为官多年,在军机处当差,也超过了十年,知道如何说话,才会让面前的养心殿大总管开口,告诉自己个一些对着处置高恒这个事件有用的信息。

    李玉想了想,还是回答了,“高大人有些时候没有来养心殿递牌子请安了。”

    他就只说这么一句,其余的决计不会多说,但尹继善瞬间就明白了,他朝着李玉拱手,李玉忙不迭的避开了,“多谢公公。”

    尹继善得了这个消息,自然心里头就有了些数,他回到了隆宗门外,那一片低矮的排屋之中,瞧着是一点也不起眼的房子,可这里头却是天下人时时刻刻都盯着的军国要地。

    几个军机章京迎了上来,簇拥着尹继善回到了值房,各自都有条陈献上来,预备着奏事,尹继善摆摆手,“条陈且放下,过会再议,我有要事儿,去请刘中堂来!”

    “是哪一位?是南刘中堂吗?”

    尹继善点点头,章京退下去,将此处空间留给了当朝领班军机大臣,不一会,一位神色随和,容貌古雅的中年男子跨步入了领班军机大臣的值房,朝着尹继善拱手,“山翁。”尹继善字元长,字望山,这一位南刘中堂和尹继善关系极佳,这是两人私下说话,又不是君前奏对,所以也就称呼雅称了。

    “如叔!”尹继善亲热的喊着刘纶的字儿,“你快坐下,有事儿和你商议。”

    刘纶点点头,一跨步,坐在了尹继善的对面,苏拉奉茶上来,又出去把门给合上了,尹继善叹了一口气,“麻烦事儿来了!你且看看这个,”他把折子递给了刘纶,“看完了咱们再说话。”

    刘纶接过折子,仔细的看了起来,尹继善趁着这个时候端起茶来,喝了好几口,每一次御前奏对都不是简单的事儿,特别是应对喜怒无常的永盛皇帝,经常出汗是一定的了,所以尹继善趁着这个时候要抓紧补充一些水分。

    刘纶看完了折子,“寻常的折子,纵容家奴强买强卖、还有这府邸逾制,应该是有实际的事儿,御史写的清楚。”

    每天弹劾各级官员的折子,不说有上千份,也有个百来份,刘纶是不会多看一眼这些寻常的折子了,按照庄稼汉的说话,“听咕咕叫,就不种庄稼了吗?”

    “这是万岁爷要办的,”尹继善把皇帝御前奏对的话儿,又把李玉的话儿,都一起告诉了刘纶,“你且看看,这事儿,万岁爷是怎么个意思?”

    刘纶捻须沉思,“高恒估计是失了圣心了。”

    “有这么严重吗?”尹继善狐疑的问道,“我隐约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敢确定,万岁爷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要严惩,还是要稍微告诫一二就放过?听着万岁爷的口气,是不可能留中不发了。”

    大玄朝的体制大体承袭前朝大炎,但是于一些具体的设置之处有区别,大炎的朝政局面是内阁制,外头送进中枢来的折子,事无巨细,都是要内阁的大学士们先阅览过,再出具大概的处置方案,用几句话的形式贴在折子上,如此称之为“票拟”,而皇帝基本是不管事的,司礼监的太监们取代了皇帝批阅奏折得权力,用朱笔在小纸条上写“可”或者是“不可”,这称之为“批朱”。

    而本朝是另外的形式,事无巨细,所有的折子,要先皇帝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