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落花流水(下)(1/1)
作者:因顾惜朝
    这个时代的紫禁城,和金秀后世之中来故宫参观浏览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后世的故宫虽然看上去依旧金碧辉煌,可很多细节的部分都已经破落残旧了,这不是没人维护,而是后世的人修缮都是保护性修缮,修旧如旧,关键不在于这点,而是一个建筑失去了人气,只要不再是有人生于斯,长于斯,住于斯,死于斯,这个建筑就失去了活力,变得晦涩又暗淡,无论是任何一处建筑类的景点,只要是失去了住在里面的人,那么就不再有烟火味了。

    而这个时代之中的紫禁城,里头住满了人,侍卫、宫女、嬷嬷、苏拉、太监、嫔妃皇子们,满满当当的,人给了那些陈设、装饰、桌椅、窗帘一些独特的韵味和烟火气,宫廷不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而是还有一些烟火气的。

    金秀到处打量,章嬷嬷见到金秀这样张望,不免皱眉,走到跟前,“福晋,福晋!”金秀回过神来,看着章嬷嬷,章嬷嬷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她心里头不免暗暗鄙夷,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到了紫禁城就挪不开眼了,可她不知道金秀早就来宫里好几次了,寿康宫那样金碧辉煌的都看过,怎么会在意这小小的阿哥所?

    但今日是大日子,章嬷嬷也不预备说什么规矩,“咱们该起身了。”

    这时候出去就不能坐宫车了,而是要步行,幸好阿哥所到宝灵宫不算远,金秀就着宫女的手,出了门去,章嬷嬷又要金秀略微等一等,“等着十一福晋出来,一同去。”

    东侧阿哥所是十一阿哥永瑆的住所,两个院子算是紧挨着,好么,今个成亲,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夫君,竟然是妯娌。

    稍微一会,永瑆福晋富察氏也在宫女嬷嬷的搀扶下出了阿哥所,朝着西边行来,走到了金秀面前,金秀先蹲膝,随即那富察氏就搀扶起了金秀,她也蹲膝,两个人一起蹲膝再三,这算是见过礼了,这是同辈之间的礼数,金秀是十二福晋,所以该先行礼。

    口里头又称吉祥,这才抬头来,看了看富察氏,富察氏的长相和福康安颇为相似,只是轮廓更为柔和一些,少了福康安的大气爽朗之气,但是有一股子小家碧玉的清秀之气,这可真是奇怪,相府千金怎么会有小家碧玉的气质?

    这时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再者两人刚认识,委实也没有什么话儿可说,富察氏先行,金秀微微落后半个身子,两拨人马汇成一拨,一起朝着西北方向的宝灵宫行去,才过了一个宫门,在前头引导的两位嬷嬷就见到前头有一副仪仗浩浩荡荡而来,忙请二人停住,“福晋,皇贵妃娘娘来了!”

    金秀心里头一沉,来者不善吗?才第一天入宫,皇贵妃就预备着来找茬了?

    两人面向宮巷,停在了路边,仪仗车架一下子就到了,皇贵妃坐着轿辇迤逦前来,到了两人面前,皇贵妃拍了拍扶手,车驾一下子停住,众人似乎一起听到了皇贵妃的意思,一下子队伍就都停住了。

    令皇贵妃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花篮八宝花卉缠枝西番莲纹样的便服,头戴点翠紫金如意冠,华贵异常,论起容貌来,令皇贵妃的确是六宫之首,或许只有容妃可以和她一较长短,皇贵妃的车驾既然停下来,那么富察氏和金秀就要行礼了,两人蹲下半跪行礼请安,“臣妾富察氏、元氏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看了看两个福晋,摆摆手,轿辇顿时下地,皇贵妃就着鸣翠的手下了轿辇,上前亲自扶起了两个福晋,“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令皇贵妃满脸堆笑,“今个你们是最尊贵的,怎么好对着我行礼呢?快快起来。”

    富察氏有些说不出话来,脸上都是紧张之色,这时候没人搭腔可不是事儿,金秀忙回话,“皇贵妃娘娘乃是后宫之首,臣妾等于礼,是归着娘娘管辖的宫眷;于情,乃是娘娘的儿媳妇,合该行礼的。”

    皇贵妃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金秀一眼,“你就是元氏?果然不错,到底不错,”皇贵妃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伶牙俐齿的,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句话的意思不对劲,伶牙俐齿在宫里头可不是什么褒义词,再加上这有道理,叫伺候的嬷嬷们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金秀当然知道皇贵妃对着自己早就有料理自己的心思了,所以她没有什么胆怯的意思,福了福,“娘娘过奖了。”

    “今日本宫要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所以这才路过这里,恰好就遇到你们了,”皇贵妃脸色柔和,微笑和煦,一副六宫之主的做派,“日后就是自家人了,凡事儿若是有什么难为的,只管来找我,本宫掌管六宫,有些时候总是周全不了所有的人和事儿,哎,才疏学浅,也只是赶鸭子上架了。”

    鸣翠忙道:“娘娘主持六宫,乃是万岁爷钦定的,娘娘料理的辛苦,又周全的很,六宫上下都只有佩服的份儿,谁敢说娘娘办事儿不周全呢?”鸣翠白了金秀一眼,似乎金秀刚才在说皇贵妃有诸多不是一般。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皇贵妃微微一笑,“咱们就别自己个夸自己了。你们今个要拜见万岁爷,到时候还要拜见皇太后,末了再来见我,到时候,咱们在储秀宫相见吧?”

    皇贵妃看了富察氏和金秀二人一眼,复又款款的上了轿辇,仪仗启动,朝着西南方向的寿康宫行去,两人蹲膝送了送,也就起身了,富察氏发出了旁人听不见的一声放松之声,她似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对着这样的场合,她很不适应一般。

    章嬷嬷若有所思的望了望皇贵妃远去的仪仗,又看了一眼金秀,她对着富察氏的教养嬷嬷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要抓紧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