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的声音悠悠传来，声韵中投透着难以压抑的兴奋。
赵母赶快上前，打开药箱，取出药瓶、药酒，为他处理伤口，翻开破碎的衣衫，隐见鲜血殷红的新伤之外，更有道道旧伤老疤，似是在悼念过往的墓志铭。
“侯府的人，抓我来此，就是为了这事？”
躺在榻上的赵毅，他的声音里透出些许诧异。
“弟妹啊，我听说这次回来的人是小牧啊。”
赵华的父亲赵云杰这个雄壮的大汉，声音里透着某种小心，放佛不愿再去给这对本已灾劫重重的母子增添困扰。
赵毅感到背上母亲手上的僵硬，他反手握了握母亲的手，赵母才继续涂抹着他背上的伤口，一边叹气道：“也不知道仙门那里有没有什么限制，小华，小毅也都大了，到时候去试试也好。”
赵华的母亲左惠娘秀雅的眉眼间，掠过丝丝不忍，幽幽叹道：“小牧他一去就是整整十年，我们难道......”
“娘，你就放心吧，我都多大啦，能照顾好自己的。”
赵华完全不解母亲的心思，就那么大不咧咧，没心没肺地回了一句。
“婶婶安心，我听娘说，十年前来了几百个孩子，却只有十来个去了仙门，所以呀，我和小华肯定不会都被选上，若有一个人留下，就要照顾好两个娘、一个爹，然后吃两家的饭。”
赵毅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笑着说道。
赵华挠头，“能天天吃到伯母做的饭菜，要不我留下了好了。”
众人见他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都开怀大笑。
这时，敲门之声，清落有致，响在众人耳边。
赵华父母乘机告辞，赵毅母子出门相送，但见来人是一位儒雅的老者，柳须华发，气度不凡，更有诸多锦衣秀士携子带女相随，更有些威武随从在侧簇拥，当然更有一个豆蔻少女，依在老者身旁。
老者盈盈笑道：“贤侄女，可还记得老朽？”
“是洛太傅，小毅快来拜见洛太傅，他可曾受你爹爹半师之礼。”赵母唤道。
老海喜迎眉梢，笑道：“这就是令郎啊，果然是仪表堂堂，来日不可限量！”
赵毅看着这些个从来不曾相见的人，此时却车载马驮、仆捧佣抱，登门造访，心中顿时冷笑，淡淡道：“见过洛太傅！”
洛海此人，母亲曾多次提过，乃是当代大儒致仕太傅洛海，当然在母亲生下自己这个私生子之后，他自诩清流，就下令断绝了两家的往来。
不说阅尽众生的洛海，就是依靠在他身旁的小女孩，都感觉到赵毅口中的冷淡，她冷瞥一眼赵毅身上的布衣青衫，讽刺道：“山里的小子，我爷爷是当朝太傅，你应该给他行跪拜之礼。”
“雁儿，不得无礼！”老者出声斥责了小女儿，转身笑道：“贤侄女，不要怪罪，这孩子让老朽给宠坏了。”
赵母笑道：“洛老，无妨的，只是您老今天.......”
“贤侄女，说来惭愧，老朽不问家事多年，竟不知贤侄女独身一人持家糊口......”声音低去，双眼泛红。
饶是赵毅冷眼旁观，都微微有些动容。
赵母笑道：“洛老无需挂怀，都过去了！”
老者喃喃道：“是，是.....贤侄女说的是，不过老朽思来想去，总觉该做点什么，这些东西，你们母子就收下吧，或许入龙门的时候，用得着。”
赵母怎肯接受，百般推脱，洛海执意相送，千般劝解。
赵毅却忽然言道：“娘，要不就收下吧！”
此言一出，赵母自然是错愕不语，落雁儿以及众位士者则眼里尽是鄙视。
赵毅犹自言道：“不过，正如前辈所见，此间只有我母子二人，就劳烦前辈将一干礼品送到青火医庐，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洛海大喜，点头应是时，只见赵毅迈前数步，低声道：“不过家父身前是个清寒书生，为顾忌他老人家的声名，还望前辈送去的时候，一定要低调，越少人知道越好，前辈觉得怎样？”
洛海苦笑，旋即恍然，双眼射出锐光，向赵毅看去，只见他淡淡浅笑，目若深潭，纵是用足眼力，也只见几缕清光涟漪而已。
他忽地摇头一笑，“赵家有子如此，赵云浩当可含笑九泉了。”言罢，挥手带众人离去。
出了侯府，洛海一路沉默，落雁儿感觉到爷爷手掌传来的冰冷，问道：“爷爷，你究竟怎了？赵家既然已经答应收下礼物......”
洛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再划过在场的诸多锦衣秀士，叹道：“你们都是老朽生平的得意门生，你们怎么看今天事情？”
“那小子让送到青火医庐，那就送呗，反正又不远。”
“听说那秦牧最在乎的是他的这位姐姐了，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为了孩子们.......”
众人七嘴八舌间，洛海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看向众人的目光变得浅淡，如同在看一丛丛茫然于世的大白菜。
他心中暗道：老夫发动众人送礼，就是为轰动全镇，好让来日秦牧回来的时候，也能听到一些老朽对他们母子很照顾这样的传言，而那小子却让偷偷送去，显然他已洞悉老夫的意图，相形之下，自己身旁的这些镇中名士，或者他们的灵慧儿女，却.......
洛海遥望天际，久久不语，心中叹道：赵家有子，尔等不及也。
这时，东天那缕缕紫霞在长空中喷涌出万千祥瑞的图案，似将席卷整个天空大地，似在昭示着这千里楚地之上，有人将依凭这一线光色，展露出令举世瞩目的神彩异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