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即便如此，秦鹤永也算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给上级领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久，军管会需要调集大批军队干部充斥地方，秦鹤永被内定为可调干部之一。当新中国正式成立，军管结束，新组建的各个行政部门开始正常运转的前夕，秦鹤永早已经是工商业系统的一名基层干部了。

    秦鹤永根据自己的情况，早就估计自己会复员调到地方，但他没有想到会把他安排在工商业系统而没有把他放到文化艺术或者宣传教育的岗位上去，开始，他还真有点想不通。

    那么后来想通了没有呢？秦鹤永不能不回忆起上级党委语重心长的开导：

    “鹤永同志啊！有一句俗话叫做‘响鼓不用重捶’。你是老地工出身，你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你也知道，无条件服从组织安排，是我们每个共产党员的基本觉悟。但现在我跟你谈的不是这个。我跟你谈谈形势。新中国建立了，战争结束了，和平生活开始了，当前最主要的工作是什么？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为了把旧中国百孔千疮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经济，迅速改变成我们独立自主的新民主主义经济，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两个：统一财政管理，调整工商业。咱们的党内经济学家陈云同志说过：‘统一和调整，只此两件，天下大定’……”

    书记话没说完，秦鹤永已经坐不住了，他蹭地站起来，说：“您别说了，我明白了……”

    书记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也没在意他的冲动，依旧不紧不慢地在地上踱步，微微低着头，沉思着娓娓地说：“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靠什么？打完仗就完了？显然不行。政权是我们的了，我们必须要让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可是你看，现在的市场多萧条，目前这两个月，全市又有二百多家工厂倒闭，五百多家商店歇业。失业的人数又增加了。失业和失望的情绪一旦蔓延，将直接影响到社会的和平安定。不要忘了，暗中的反革命势力和公然的匪徒行经还没有肃清，他们随时可能掺和进来，威胁我们的新政权啊！

    秦鹤永激情地说：“我明白了。当前工商业战线的工作至关重要，它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巩固住我们的胜利成果。”

    书记微笑了一下：“我还要跟你罗嗦几句。我们的国民经济遇到了严重困难，不只体现在工商业上，国内外贸易事业形势更严峻。长期的战争，敌对势力的封锁，使我们的国内城乡贸易陷入停顿，国外贸易障碍重重。城乡阻隔，货流不畅，不仅影响到工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也给人民生活带来困难，同时也影响到工农之间的关系、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关系，不能不重视啊！”

    秦鹤永深深地点头。

    书记终于站定在秦鹤永面前，仰脸注视着他的眼睛，斟酌着说：“我们还是考虑把你放在商业局。你们局的一把手，你的局长，是个有相当文化，有很扎实的商业从业经验的人，也是老地工出身，过去长期在白区工作，对党绝对忠诚。但是，他是南方人，对本地历史风俗不熟，需要你的帮助。两位副局长，相对年轻一些，但都曾是带兵的人，是久经沙场的老革命，战功累累……这两位英雄性情都很豪爽，冲锋陷阵不在话下。因为他们负伤过多，身体上已经不适合继续在部队工作了，所以安排到地方上继续发挥英雄的作用。你呢？我们考虑，你是本地人，你在本地工作，自然有别人无法取代的优势，那就是有较广泛的群众基础，有各方面的关系，上通下达比较方便。让你做办公室主任，就是为了让你充分发挥你的优势。你们几个人组成一个班子，需要你多做些具体工作……”

    秦鹤永面对书记如此的信任，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哽咽地说：“我一定好好工作，出色地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这场谈话，无疑给秦鹤永带来深沉的激动和经久的动力。回想着那天书记所说的话，书记说话时的神态语调，书记对自己充满信任的凝视，秦鹤永禁不住再一次浑身发热了。是啊，老百姓的生活是太苦了！当初他到西大街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苦”字。老百姓的意志又是太坚强了！比如，那个从东北逃难过来的缝穷女工，你何曾看见过她流泪？老百姓里的确蕴藏着极大的聪明才智，那些靠自己的手艺坚韧谋生的人，也包括象周惠云那样的缝穷女，哪个身上不闪跃着自力更生的火花？为这样的人民群众服务，带领他们走出战后暂时的经济困顿，难道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秦鹤永本来是因为眼见关福伦向周惠云求婚，心里既难过又无奈，受了刺激睡不着觉，才忆起往事的。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回忆到最后，思绪竟然重又落在工作上，想的最多的原来还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