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八仙桌摆在屋子中央，舒老太太和秦鹤永并坐上首，一左一右是舒敬儒和钱紫君；下首的位置上坐的是小山子和栓栓。

    桌子上摆着四小碟就酒菜：炸花生米、炸土豆片、小葱拌豆腐、糖醋萝卜丝。

    桌子上四大盘热菜：木须肉、葱炒腰花、醋溜白菜、红烧肉。

    这四碟四盘的菜量都不是很大，但绝不至于让人感觉小气；酒菜和热菜的材料都绝对普通，但都做得有模有样：所用的碟子盘子都是四个一套的精细且典雅的旧瓷器；并且一碟一盘两两对称摆放得井然有序……这所有的讲究和简单的排场，生动地显现着这个落入经济困顿的旧式家庭仍然坚守着他们那种贵族式的从容自信。

    钱紫君抱歉地说：“饭菜太简单，不好意思。你们哥俩是不是先喝点？我这有二锅头，纯正的。”

    说着，先给婆婆斟上。

    秦鹤永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这人从不沾酒。”

    舒敬儒蔫蔫地说了一句：“当兵的不会喝酒？”

    秦鹤永连忙解释：“以前干地工的时候，有纪律管束，时间长了就习惯成自然了。”

    钱紫君死气白赖地给倒了一点：“不喝没关系，您就抿抿……”

    然后给舒敬儒和自己斟上。

    最后对孩子们说：“小孩不喝酒，先吃菜。”

    小山子生气地干瞅着，心想：不让我们喝酒，还不许我们吃饭吗？凭什么呀？

    栓栓也对着饭桌发愣。呆呆地不能理解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一起吃那么多菜，而不能吃饭？

    钱紫君举杯：“来，大家碰碰，欢迎秦科长得胜还家……”

    秦科长无奈地只好举杯。

    落杯后，大人们才点缀似地每人夹一小口菜慢慢咀嚼。

    钱紫君热情地给秦科长布菜。

    小山子突然恼怒，站起就跑，大家吃了一惊。

    舒老太太喊：“小山子啊！你不吃饭啊？……”

    见小山子跑了，栓栓也机敏地出溜下来，往外追去。

    钱紫君赶忙撂下筷子去追，追到门口，站住了，回头一笑：“甭管他们，他们饿不着——眼瞅着他们跑东屋去了……”

    舒敬儒嘀咕：“东屋今天吃什么好的？这么招孩子？”

    钱紫君回到座位：“有什么呀，金太太今儿吃烙饼。”

    舒老太太解嘲地说：“孩子恋伴儿啊！还管吃什么？她那有孩子不是？可以扎堆起哄——秦科长，咱吃咱的——请啊！”

    见自己的栓栓跑到东屋去了，秦鹤永的心里产生一种为儿子摆脱束缚而高兴的快感，脸上浮现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