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半夜里，钱紫君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舒敬儒也在被窝里翻饼，哼哧咳哧。

    钱紫君捅了男人一下，悄声说：“……要不，咱来一次？”

    舒敬儒声音麻木：“没有动力啦，身子不作劲啊……”

    钱紫君一下子愤怒了：“你就装吧你！”

    舒敬儒的话音几乎无声：“你是误会啦……我……怕是撑不到明早上就……”

    钱紫君恨恨地：“就怎么着？就？就欠耗着你，让你不死不活……”

    舒敬儒开始喘气：“那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总得舒坦了，才能跟你……那个不是？我已经跟你实说了，我又不便亲自出面，你说，你不救我，我又能怎办？”

    钱紫君的眼泪一对对地落：“明摆着是犯法的事，你这不是逼我吗！”

    舒敬儒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钱紫君只得含恨起来，胡乱穿衣蹬鞋。

    钱紫君悄悄推开房门，穿过小院，走到大门处，拉开门栓，跨过门槛，回身轻轻拉上院门，走下台阶，朝四下里观瞧。

    墙角里闪出打小鼓的，在钱紫君身后，轻声呼叫：“太太！”

    钱紫君吓了一跳，回脸冷冷地问：“你来了？”

    打小鼓的哭丧着脸：“可把我冻坏了。”

    钱紫君鄙夷地说：“至于吗？穿着这么厚的羊皮大衣，至于？”

    “得了，闲话少说，现在正闹白毛鬼呢，咱们赶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钱紫君从怀里摸出一只儿童镶珠白银手镯，递出：“给你钱！”

    打小鼓的眼睛奕奕闪光：“怎么是一只？好歹也得是一对儿啊！”

    钱紫君急了：“我又不是卖手镯，价码打折扣！我买你半个月的量，一只就够了；要是给你一对儿我不成了缺心眼儿？”

    打小鼓的迟迟疑疑。

    钱紫君追问他：“你卖不卖？不卖我回去了。”

    打小鼓的一把拽住她：“得，我认命了——卖！”

    钱紫君接过打小鼓的一个纸包，认真捏了捏，转身就走。

    钱紫君慌慌张张象一条黑影闪进家门……

    要说这事真的很无奈。钱紫君不是糊涂人，可是摊上个烟瘾丈夫，你让她怎么办？她不愿意违背良知，但她更不愿男人痛苦。假如现在手里这个小小的纸包能把他的丈夫还原成人样，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她渴望着正常人的生活，只有丈夫象个人样，她的日子才能象个日子啊…

    后半夜，东屋里有了动静。金妮在黑暗中叫醒母亲，哭丧着脸说要拉屎。周惠云吓了一跳，孩子是不是闹肚子了？不然哪有半夜三更拉屎的？

    周惠云赶紧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孩子穿好衣服，摸黑下地，穿上毛窝，领着她去上茅厕。

    暗月星光下，周惠云拉着金妮进到茅厕小院，有便坑的屋子是黑漆漆的。周惠云忘了拿洋火，就站住，对女儿说：“就跟窗户底下吧，别进去了。里头太黑，摸灯绳挺费劲。”

    金妮蹲下解手，周惠云站在她跟前守着。不大工夫，金妮上完了，周惠云掏出草纸，帮孩子料理完毕，系好裤带。

    周惠云又拿出两张草纸，对女儿说：“你先回去吧！我把你这干屎蹶子拣走……”

    金妮一身轻松地往小跨院外面跑。

    周惠云刚弯下腰去，就听见金妮爆发出一声恐怖的刺耳的尖叫：“啊——”

    “啊”了一半，戛然而止。

    周惠云立马从茅厕小跨院冲出来，只见出门没几步的地方，小金妮仰面朝天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

    周惠云扑过去呼叫：“妮妮！妮呀！你怎么了？醒醒妮妮……”

    躺在地上的小金妮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惠云顿时乱了方寸，一把扯起孩子，紧紧抱住，大哭起来：“妮妮呀……”

    北屋、南屋、西屋、东屋的窗户纸，几乎同时亮了。

    不大工夫，从北屋匆匆跑出来钱紫君、舒敬儒、西屋跑出来舒敬堂、南屋跑出来秦鹤雯、东屋跑出来金路……

    大家都簇拥在周惠云身边，争着呼叫金妮。

    正在大家都束手无措的时候，舒老太太颠颠地赶来，见状焦急地说：“快掐人中！掐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