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学子房东苦海难拔(一)(1/2)
作者:禅心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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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惠云忙了一宿,将近天亮的时候,才躺下迷糊了一会儿。

    这个时候,小院里一片朦胧,一片静谧;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涤肺腑。几只常来的麻雀落在地上欢快地吱喳啾鸣。

    然而这清晨的静谧并没有维持很久——

    钱紫君昨天得了点钱,今天便自觉恢复了生活程序的第一乐章——早起去给婆婆买早点。她摸黑起了床,匆匆穿好紧身小棉袄和棉裤,蹬上一双裂了鼻子的棉鞋、再披上一件男人穿的肥大的旧铁路棉制服、头上包着兰色长条围脖、戴上一双露了两个手指头的红色毛线手套、胳膊底下夹了一个小沙锅,就推门走了出来。

    麻雀们听见房门响,又看见屋里出来个人,吓了一跳,忽地四散惊飞了。

    她夹着小沙锅转过影壁墙,拉开门闩,开门,刚要往外迈腿,却吓了一跳,一个坐在门槛上偎靠着门板睡觉的老乞丐倒了进来。

    “哎呀这是谁呀?怎么倒这啦?”钱紫君惊叫起来。

    老乞丐也被惊醒了,见是院主人出来,赶紧站起来,嗫嗫地央求:“给点吃的吧……”

    钱紫君回身拉上院门,哄赶老人,没好气地说:“吃的?我还不知吃什么呢!你老就好好睡觉吧,啊?上别人家门口睡去……”

    说完,钱紫君就急匆匆地朝胡同西口走去。

    这时候,一辆驴拉的粪车嘎吱嘎吱从胡同里拐出来,停在观音北巷6号门口。掏大粪的是个壮年农民,见院门虚掩着,便肩扛着掏粪勺,一头挑着粪桶,走上台阶,用粪勺的另一头咣当把门撞开,走了进去。

    这掏粪的站在当院,不管不顾高声喊问:“掏不掏哇!”

    突然的喊声把那只黑猫吓得从海棠树上跌落下来,一溜烟跑走了。

    掏粪的接着喊:“掏不掏哇!”

    东屋门开了,周惠云走了出来,顺手窗台底下拿起笤帚,轻声说:“掏!怎么不掏!掏吧!”

    掏粪的听了,直接走向了南屋顶东头的小下院,很快就听到了粪勺和粪坑相碰撞的声音,粪尿呱唧呱唧的声音,掏粪工吭哧吭哧的声音……

    周惠云拿着笤帚走出院门,开始扫街。从台阶最上一层开始扫,门槛底下、石狮子周围都扫得很仔细。

    周惠云一层层台阶扫下来,扫到了台阶近旁的墙犄角处,不想那犄角里猫着一个老乞丐,把她吓了一跳。

    老乞丐睁眼看见眼前立着一个面貌慈善的年轻妇女,连忙坐正,合掌作揖:“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两天啦……实在是……”

    周惠云定睛打量这个老乞丐,只见他虽然面貌憔悴,但举止文雅,衣衫并不十分肮脏也不那么褴褛,不免生出几分同情,心想自己不是也曾经差点沦落街头吗?对落难之人怎么也不能太心冷了吧?于是踌躇了一下,说:“我家里有一碗剩饭,可是……我还没升火,凉着吃行吗?”

    老乞丐连忙频频点头:“行啊,行!”

    周惠云把笤帚放下,说:“那你等等,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说着回去了。

    老乞丐盘腿等待着。

    不大功夫,周惠云出来了,手里端一碗小米剩饭。

    周惠云把饭碗和筷子递给老头儿,和气地说:“您就坐这旮旯里吃吧,这儿背风。”

    老头接过碗,答应着,迫不及待地飞快地扒拉着,狼吞虎咽地、三下五除二,很快地就吃完了,直把周惠云看得目瞪口呆。让周惠云惊讶地是,这老乞丐吃完饭,竟然懂得不把饭碗直接递给周惠云,而是把饭碗放在门口台阶的一角,把筷子很规矩地横搭在碗口上,然后站起来,站好了,朝周惠云恭恭敬敬打了一个千。

    这举止很出乎周惠云的意料,周惠云也连忙站好,一手还提着笤帚,两只手拱在腰间还了礼。

    这一还礼,老乞丐明白,对方也是族里人,在旗的,不禁眼眶有点发湿,感动并且惭愧地,深深地低下头,走了。

    周惠云望着这个饿得如此狼狈但仍然讲究礼数的老乞丐的背影,心里不免生出许多沧桑感慨。

    钱紫君买回了早点,端着小沙锅匆匆走到门口,看见新房客这么勤勉,不落忍地说:“快扫完了吧?刚来就扫街,真是个勤快人。扫扫就得了,别死气白赖的。冷不冷?”

    周惠云直起腰,笑着寒暄:“不冷。买豆浆去来?”

    钱紫君拿下巴指着反扣锅盖上包着几层屉布的布包说:“不光豆浆,还有薄脆,我们老太太就爱吃这一口。”

    “可能是老年人牙口不好吧?脆的不费牙。”

    钱紫君摇头:“哪呀?她年轻时就这样,我过门十年了,早晨说什么也得买着吃,豆浆、薄脆。”

    “那能遂了她的意吧!老年人可不就图个高兴。”

    钱紫君说:“谁不想高兴?要不是‘罗锅子上山’……”

    钱紫君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周惠云同情地把她的话说完:“是‘钱’紧了?——快进去吧,看凉了。”

    钱紫君含着眼泪进院去了。

    钱紫君走进自己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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