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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琪01

    我端着碗,踌躇着,眼睛看了看奶奶,又转头看了看娘。

    奶奶笑了,娘也笑着点头了,对于我的小打算她们默许了。

    我端着碗向医院走去,这天有点冷,但是我怀中的饺子还散发着热气。

    老人躺在病床上,两眼闭着,像是睡着了。在他的左手边堆满了水果和营养品,玲珑剔透的小盘中还有几个削好了苹果;在他右边的床沿上趴着一个人,像是感觉到有人来了,那人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老人的手。

    那人看着我手中端着碗饺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布满血丝,又红又肿,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又像是黑夜中的一道光线,犀利的穿过人的胸膛。

    “你是贺一吧。”那人看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在我的印象中我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原因回道:

    “是。”

    也许是看出我的疑惑,那人再次笑了笑,看了看老人,又转过头对我说:

    “我听班长提起过你,说你是村里唯一上了大学的人。”

    我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叫老人班长的人,一身西装此时也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留着寸头的他此时显得有些萎靡,黝黑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刮干净的胡须,握着老人的手的手,和老人一样干燥粗糙,很普通的一个人,就和老人一样,严肃起来,眼神也是犀利的令人胆颤。

    我将碗递给他,那人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说了声:

    “谢谢。”

    感受到他双手的冰冷,我笑了笑,阳光般的微笑总能让人不觉得寒冷。我像是完成了一项使命,看了看熟睡的老人,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是那样的安详。

    我没有待多久,在老人醒来的时候,悄悄地退出了病房,那人端着饺子看着我,最后还是没有挽留,只是对着病房外面的人挥了一下手。

    送我离开的是一个同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着金丝边眼眶的年轻人,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还有几个公文夹。那种公文夹我曾经见过一回,那是县长到村里检查督导工作的时候,和他一起的陪同人员就是用的那种公文夹。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在那个夜晚,我看到了一个温馨的画面,老人吃着那人喂的饺子,笑的流出了眼泪,那人连忙帮老人擦去泪水,自己却笑着流泪了。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来一碗饺子就可以抵住一个冬季的寒冷,一个善意的念头,总会有人会为此而感动。

    后来听娘说,老人出院了,是市长送他回来的。而我也继续自己的求学生涯,村子里的人又空了,空的只剩下老人和小孩。

    生活逼迫着每个人不得不去奋斗,因为梦想、因为贫穷或者因为其他,常年在外奔波、打拼,撸起袖子加油干成为了多少人的座右铭。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国家扶贫攻坚战打到关键期,为了达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制定了一系列帮扶政策,贫穷已经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但贫穷还是限制了人们的想象,人的目光还是盯在钱上。如果能用一组数据来代表人们的幸福情况,那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会不会有人再提?如果什么都能用钱来解决,是治标还是治本?以前是穷习惯了,现在是穷怕了,归根结底,不是物质上的穷,而是人的思想穷根难治。

    对于像老人一样的人,大半条腿都已经埋进黄土了,这些,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我也不再是懵懂的少年,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令人悲哀。实力不敌颜值,能力不如背景,将军坟前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

    国家崇尚英雄,同时更需要英雄,但是和平年代,网红肆虐抹黑英雄;游戏篡改,借古之名,历史大相径庭,令人混淆视听。

    有多少人还记得那年的《高山下的花环》?又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一代人的《芳华》?

    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去了哪里?现在还好吗?

    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被风吹散,散落在天涯。

    也是在那一年,我看到市里宣传英雄回归的横幅,老人的相片做成了巨大的海报,在他的自传中,我才真正的走进老人的世界,那一刻,仿佛他依然靠在躺椅上,我搬着小凳坐在他旁边,听他慢慢地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