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朝堂之争(1/1)
作者:北冥鱼蛋
    翌日,早朝之上,百官诸事奏报完毕。司马衷半倚凭几居于丹墀之上,哈欠连连。其下百官早已见怪不怪,如若不见一般。

    今日已非司马衷首次面对早朝百官,但他显然依旧无法习惯。对于下面那些身着朝服的官员呈报的奏表,上面每个字他都能识得,但连在一起就是看不明白究竟何意。

    至于如何判断、如何批阅,这倒不需要司马衷烦恼。他只需知一事,每当丹墀之下有人起身启奏完毕之后,坐于丹墀之下的杨舅舅就会接着说上一通。虽然他说的话,绝大部分司马衷也是听不太懂其中深意,但往往最后一句自己还是可以听明白的。而自己就是通过这句话,判断出这奏表是该“准”还是“不准”。

    “众卿,可还表需奏?”毫无疑问,这句话自然也是杨骏教他说的。

    “臣,有表启奏。”司马矩起身,朗声说道。

    司马衷不认得此人是谁,他只是一如既往地不动神色以示启奏之人细细详说。

    “家父年老体衰,前日祭典,感伤过渡,突发暍症,难下病榻,实难亲会陛下登基大典。”司马矩言知此处,似乎是亲眼所见司马亮正拖着病体颤颤巍巍地前行着,面露悲切之色。

    司马矩言毕,杨骏便要厉声喝骂,斥责司马亮有违礼法,天子登基司马亮身为大司马竟敢称病不入,此乃大罪。

    当然以上一切都是杨骏本来想骂出口的,可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司马衷竟然第一次没有询问杨骏的意思,而是先他一步说出了“准”字。

    非但如此,在司马衷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感动之色。他非但感动于司马亮对先帝的情感,尽管他并无此类感受。更感动于司马亮的言辞朴实。朴实到竟然被他读懂了!这可是司马衷人生第一次读懂奏表,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到难以自抑地脱口而出:“准!”

    “陛下!老臣以为此举实为不妥,忘陛下三思!”杨骏起身面向司马衷躬身道。言语之中满是恳切之意,但眼神之中更多的是责备之意。

    “国舅,亮公病重,年岁已高,便准他假,可乎?”堂堂天子竟然与朝堂之上要征求臣子意见,足可见杨骏是何等为将其放入眼中。

    即便如此杨骏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坚持道:“老臣以为不可!”

    “则不准也。”司马衷其实对于准司马亮不用与会登基大典一事,也并没有十分坚持。既然国舅杨骏坚持不允,那便不允罢了。

    但杨骏依旧不满意,毫不给司马衷留情面地继续说道:“老臣以为非但不可,更应治其罪。大司马此举实为藐视陛下之举,当派中护军张劭率部捉拿,以示圣威!”

    尚不待司马衷有所表示,一人已起身,举笏奏曰:“臣以为,太尉所言过于严苛。且捉拿要犯,当属京兆府之责,何须拍筑陵军前往。”

    杨骏见起身复议之人乃是廷尉何勖,不由轻哼道:“何大人当知,大司马左右必有府兵相互。区区京兆府,何以捉拿此不臣之人?”

    何勖据理力争到:“大司马位居三公,亦有世袭爵位加身,今悲疾交加,不会大典理当宽容。且无凭无据,亦未定其罪,岂可以罪人称之。”

    杨骏蔑视一笑,显然为将何勖这种摇摆之人放在眼中,说道:“无视礼法,已是大罪。莫非廷尉依旧有为罪人开脱之意?”

    “杨大人!……”何勖刚想继续为司马亮辩解之时,司马衷终于开口了。

    “朕已言不准!诸卿一切,且听国舅,休要再议。若无他事,退朝!”说罢,也不管殿内众卿,司马衷一如往日自行退去。

    既然陛下已经发话,何勖不是杨骏自然不敢不听,止住所言,与诸卿一同恭送陛下。

    至于杨骏则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何勖,紧随司马衷之后离开了太极宝殿。

    经此朝堂之争,何勖与杨骏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至于司马衷,他倒是比杨骏、何勖二人没心没肺的多。一返回后殿,他便褪去冕服,唤人曲自己最爱的葡萄与饭食吃了起来。每日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早朝,司马衷再吃上一顿,补充在早朝中消耗的能量。

    只是今日这顿饭食,司马衷显然是吃不踏实了。

    只听得后殿门外,黄门高呼:“太后仪驾,临!”

    呼罢,杨芷已领着身后黄门及侍女迈步走入殿内,而此时的司马衷尚且不及将手中汤匙放下。见太后杨芷驾到,举着汤匙走下丹墀,迎向杨芷,口中说道:“母后,可用饭否?”

    杨芷之于司马衷非生母,而是他的小姨。但自其姐姐过世之后,她便将司马衷视为己出,十六年如一日地爱护司马衷。

    反观司马衷对他的生母武元皇后杨艳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杨艳去世之时,司马衷不过十六,更因为他这生母还给他订了一门亲事,一门即便是傻子也不愿意的亲事。到时太后杨芷,十几年来对他关怀备至,久而久之司马衷仿佛忘了杨芷并非自己生母一般,待她如亲生母亲一般。

    见司马衷手持汤匙便起身相迎,杨芷并未觉得此举有失礼之处,想必已是习惯,开口柔声道:“母后已食!”

    司马衷拉着杨芷坐下后又问:“母后为何不待儿臣前去请安?”

    听闻此言,杨芷略微收起脸上的慈爱之色,言道:“吾听闻,早朝之上,太尉曾于陛下争论汝南王一事?”

    很显然太后杨芷是知道每天早朝之上所发生的事情,至于原因,不言而喻,又有哪位母亲放心将自己的儿子置身于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之中呢?即便自己的儿子是圣龙转世,身为母亲也是一样担心的。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这一规矩,在此时明显是不作数的。

    司马衷对此也是知情的,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太后所监视了,遂一五一十将早前殿内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杨芷。

    “吾以为,陛下当准汝南王不入,并赐以药以慰其劳。”令人惊讶的是,他本以为杨芷身为杨骏的妹妹并没有称赞杨骏所为。言语之中反倒是有指责杨骏不该如此的意思。

    其实杨芷所言倒不是为了称赞司马衷,更不是为了帮助司马亮。她只是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哥哥与宗室之间如此势如水火的态势。杨芷身为女流之辈能有如此眼界与心胸,实在难得。

    不待司马衷说些什么,殿外忽又传来黄门呼声:“皇后凤辇,临!”

    只见一丑妇人,迈着八字步,拖着五短的身型,迈步走入了后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