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早生疑(1/1)
作者:青笠蓑衣
    第二天还未破晓,谢家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早饭谢青山配着萝卜咸菜喝了碗粟米粥,吃了一个高粱小麦黄米的合面馒头,又在谢王氏的催促下吃了一个煮鸡蛋。

    吃完饭,又去棚子里割了五篓韭黄和蒜黄,赶着骡车去县城时,天色依然未亮,寒雾弥漫。谢青山却等不得雾散了,和平安两人赶着骡子走进湿冷的雾气中。

    到县城时,天已经大亮,寒雾也散的差不多了。谢青山先带平安去牙行找韩正业,送给他一篓鲜嫩嫩黄翠翠的新鲜菜蔬。

    韩正业问了一番他家的菜棚子种的怎么样了,听说谢青山请了二十个人一齐干活,连连摇头:“不够!不够!那几个人挖到啥时候了?你那棚子里的菜只能供一个月,要是别家酒楼又订,连半个月也供不上哩!我瞧迟早要断货,你趁早多找些人去干活,要是钱不够,就来找我!”

    谢青山就连忙推辞,说回去再雇些人干活。

    韩正业一时又说:“昨儿剩了一把蒜黄和韭黄,我让家下做了,吃着倒比两年前去京城时滋味还好些,没有冲鼻子的辣味,也没筋,脆滋滋的,倒有股子清香!普通人家是吃不起,那富贵人家才不差这些小钱儿哩!”

    又遣儿子宏才与他一起去订菜的那三家酒楼,给他领领路、认认人,以后送菜也方便。

    那三家酒楼分别是南城区金虎街旁的醉霄楼,每日订四十斤,香粉巷的春风楼,铜雀街的云来酒店,分别每日订三十斤。

    这三家酒楼差不多都沿着县城中大街金虎街附近,不到半晌,谢青山赶着骡车很快就送完了,一点儿没耽误酒楼晌午迎客。

    银钱当场结清,是韩正业与酒楼商榷的价格,每斤三十五文,一个早上一共挣了三两五钱,乐的谢青山不住的笑。平安也时不时的跑神一会儿,一脸的向往着什么。

    剩下一篓子菜要送去傅家,早就说好的,种好了菜要送傅老道爷孙俩尝尝,不能食言哩!

    去的路上,谢青山轻快的甩着鞭子,边赶着骡子,边跟谢平安说:“才一百斤就卖恁些钱,比咱往年打一个秋天的山货还挣钱哩!当初萱萱说让种冬季菜,我还怕不成,只种了一亩,这回真是后悔了!”

    平安也笑呵呵的:“谁成想这普通的菜到了冬天卖恁贵哩,要是咱普通人家,谁肯花钱吃它?宁愿多吃两斤肉哩!”

    “就是,咱一是没这技术,二是没这样眼光。萱萱那天跟我说,穷人的钱不好挣,即便挣也挣不了多少,要挣就挣富人的钱,他们的钱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果然说的不错哩!”

    谢青山笑着说道,他甩着轻快的鞭子,让骡子快步跑起来。

    平安听见此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别打我。”

    谢青山扭头斜瞟了他一眼:“你先说说,我听听再说。”

    “自从那回萱萱醒过来,我看她咋像变了人儿一样……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就算跟她说的一样,昏迷的时候在梦里过了好些年,这些东西都是谁教她的?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邪性……”

    谢平安话还没说完,谢青山手里的鞭子便没头没脑的抽了过来。

    “哎唷!爹!你住手,我都说了你别打我……”谢平安一边躲,一边求饶,可是骡车上地方不大,他饶是躲的快,也实实在在挨了几鞭子。

    “我让你邪性!我看你才是邪性了,你没事儿瞎琢磨啥哩?”谢青山狠狠在他背后衣服厚的地方抽了几下,“没萱萱,咱家能有今天?能买的起恁大庄子?恁俩侄儿能上的了学堂?能有媒婆不时来给你说媳妇?你个忘本的混账东西……”

    “爹!爹!我错了!我就是心里疑惑,哪里就忘本了?要是李家敢动萱萱一下,我敢上去拼命哩!”谢平安蹲在骡车上,头朝后、双手抱头一边躲闪,一边喊道。

    谢青山这才停了手里的鞭子,将身子扭过去继续赶骡子,口中淡淡说道:“你当我和你娘都是憨货糊涂蛋?萱萱变化那么大,我俩都没看出来?你娘在萱萱刚醒就觉得不对劲儿了,那眼神儿跟萱萱一点都不一样,说话口音不是咱这儿的,倒像是京都那边的,吓得你娘以为鬼上身了……”

    “那你们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谢平安不由得失声问道。

    “你个傻小子,你娘后来说话的时候试探她,问她小时候的事儿,一件件一宗宗都记得清清楚楚,鬼上身哪儿能知道这个?”谢青山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后来萱萱说那日昏死过去后,魂儿不知飘到哪儿去了,在外头飘了好些年,才慢慢回来。在外经历恁些年,也够一个人长大了……那人长大后能跟小时候还一模一样?”

    “她也就昏迷了两三天,那魂儿去哪儿飘两三年哩?”谢平安不解道。

    “傻小子,你没听说过一句老话儿,人间一日,天上一年?”谢青山头也不回,淡淡问道。

    “你是说……萱萱昏迷的那三天,魂儿飘到天上去了?”谢平安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不知道……”谢青山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那天郎中也说了,能不能醒来,就听天由命……不管萱萱昏迷那几天经历了什么,那肯定也不是她自愿的,谁人家那么身娇肉贵的闺女,连洗脸后不涂面脂都受不了,肯来咱这穷呵呵的人家儿……”

    “那你不怕啥不干净的东西……”谢平安失声问道,看到他爹充满怒意的目光,下半截话儿不由得咽了回去。

    “萱萱刚醒不久,你娘趁空儿在白云观上求了个驱邪符,缝在萱萱鞋里,她天天踩着,如今也好好的,岂不是咱们多想了?”谢青山淡淡道:

    “即便是萱萱真的是……那也是个好人家闺女,否则怎会告诉咱们恁些法子,对咱家人也是一心一意。就是普通人家,对咱一点儿恩情,也要记一辈子哩,何况她为咱家做了恁些哩!常言道:行事只看善心否,糊涂自有糊涂福。有些事,你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伤了情面,让人心里不好受……”

    骡车骨碌碌走在乡间道上,谢青山的低语伴着骡子的马蹄声飘散在空中,慢慢的被寒风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