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桓炎因梦欲南征 耒竹借案巧周旋(1/2)
作者: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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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炎得意地接着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在人群中来来回回走了两道,目光从每一位大臣的脸上扫过,方才缓缓说道:“朕前日偶得一梦,乃是晋王托梦于朕。”他直视着殿门,喃喃说道:“忻儿忠孝,只是呆呆的看着朕,甚么也没有说,但朕也知道他是在责怪朕。那种怨苦、悲愤、凄凉的神情,朕便是从梦中醒来,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他顿了一顿,将目光从殿门收了回来,环视了周围众臣的表情,才接着说道:“更为巧合的是,昨日朕收到消息,南陌人新立幼主,国内不稳。真是天要助我,赐给朕一个讨伐南陌的大好时机,也给了朕一个为忻儿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朕今天想问问众位卿家的意见,战与不战,也请众位卿家替朕思量思量。”说罢,他也没有走回龙椅,只是立于众人中静静望着大家。

    桓肇默默听着父皇的话,心中却想起了父皇提到的晋王桓忻,桓忻是父皇长子,母亲乃是第一任皇后姜天婵,深受父皇的喜爱,自幼便是兄弟们的榜样。十一年前,父皇本想立他为太子,却担心军功不能服众,便安排他做了讨伐南陌大军的监军,不料晋王却在战争中染上一种奇怪的重病,医治无效崩于森海郡。桓肇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许当年没有晋王的暴病身亡,如今的太子必然是他,之后的很多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他正默默思索着,却听得中书令姜天阔说道:“晋王仁德恭厚,当年噩耗传来,臣也悲痛莫名。陛下心念爱子,乃是我大楚之福。只是多年以来我大楚历经战火久矣,黎民百姓都渴望安定的生活,若是再起刀兵,臣终究于心不忍。”

    “耒竹候此言差矣!”新任的尚书令姒昶上前一步道:“昔日我大楚新立,本想休养生息,与周围邻国止戈罢兵。然则太康二年,北方的哈扎人便大肆入关洗劫,睦州、竹州两地百姓被掳万余,被杀害不计其数。太康五年,哈扎人再次来犯,连下我竹州三郡,还是姜大人你,在竹州一战杀寇数万,才收复失地。太康七年,南方的南陌国勾结前朝余孽犯我海州,海州百姓死伤数万,海州数年都没缓过气来,更何况此番战役竟让我堂堂大楚损失了一位皇子。太康九年,西北繁山氏族欲犯我睦州,幸亏了定山候墨大人,将敌人拒之门外,然而墨大人也因此而卒于翰山。”姒昶额头青筋暴起,越说越是激动:“耒竹候,多年以来,我大楚以和为贵,反而让他国气焰嚣张。此次陛下欲出兵南陌,我相信不仅仅是因晋王之故而讨伐南陌,更是为了杀鸡儆猴,让跳梁小丑都睁大眼睛瞧好了,我大楚兵强马壮,欲犯我楚,日后必诛!姜大人,只有震慑了这些宵小之辈,我大楚的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安定的生活啊。”

    “说得好!哈哈!”武笃然笑了两声后向桓炎行了一礼:“陛下请恕老臣在众人前失礼了,姒大人一番话让老夫好生痛快!老夫也觉得出兵南陌实乃上上之举。当年海州之战臣未能亲临,此生深以为憾,听闻那南陌小儿当年在海州肆无忌惮,戮我男儿,辱我妇孺,真欺我大楚无人耶?今日听得陛下有意南征,老夫这把身子骨虽然老是老了点,但是依然能为陛下杀贼!老臣愿请缨前往!”

    “武老将军宝刀未老,实乃我大楚之幸。”一直站在黎让身边的另外一位侍中王珧开口说道,他年岁比黎让稍大,面相清癯,身形消瘦。他顿了一顿,忽而话音一转:“当年海州一役,有我大楚精兵十万,更有晋王亲自督战,最后不过也是落得个惨胜之局。王某倒想请问武老将军,今次又有几分胜算?”

    武笃然瞪了王珧一眼,冷哼一声,厉声道:“王侍中为何言此不战而怯之语,如今还未开战,便先言败。我大楚带甲百万,良将千员,正值兵强马壮之期,南陌幼主新立,军心必然不稳,只要我军民一心,自然百战百胜。”

    王珧苦笑一声说道:“武老将军,王某何敢言此不战而怯之语,只是南征南陌如此重要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实需从长计议。”

    武笃然冷笑道:“王侍中是说老夫戎马几十年,会把战争视为儿戏?”

    王珧摇了摇头:“庆沙候戎马一生,论用兵、论武艺,自然比珧要高明的多。只是珧有一事费解,若要南征南陌,需要多少兵士?又需花费多长时间?”他改口不称老将军,显是心有不满。

    武笃然微微愣了一愣,他没有想到王珧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冷静下来,心中微一衡量,头微微一扬回答道:“只要老夫亲自领兵,以明恪为副将,再以海州林氏辅之,五万虎贲足矣。至于时间,王大人,你不懂战争,具体战略未出,这岂是老夫能够预知的。”武笃然口中的明恪是他的孙子武明恪,据说此人乃是军事奇才,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治军有方,计谋百出,至今无一败绩,与姜天阔之次子姜述辽在年轻一辈中声名鹊起,并称为北辽南恪。民间一直在传,若是海州之战之时这两人有一人在场,或许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王珧淡淡说道:“也罢,我等不谈此战所需历时多久。只是庆沙候所说五万虎贲之士,至少需要十万民夫辅之。只是庆沙候久居军旅,恐怕一些俗事都不记得了罢。”

    武笃然面露不悦之色:“王大人此话何意?”王珧心中怨气生出,说道:“这韭菜割了,尚需时日等待新苗长出呢。”他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武笃然身前,面容渐渐转冷:“海州之战离现在还不到十年的时间,当年庆沙候在沙洲养病,战争的惨烈庆沙候应该只是听得而并未见过罢。”他不等武笃然回应,继续说道:“王某却奉陛下旨令前去安民善后。当年的海州,饿殍遍野,十室九空,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健壮男子屈指可数,这些人不是死于战争,便是死于战争带来的饥饿,又或者逃离家乡,做了无籍之人。如今不过十年的时间,敢问庆沙候,这十万民夫从何而来?从海州吗?海州好不容易有了些生气,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从其余州郡吗?又有何人愿冒着丧命的风险去远离家乡之地呢?战争无论胜也罢,败也罢,这五万虎贲、十万民夫又能活下来多少呢?”一席话说完,王珧清瘦的脸颊上青筋暴起,显然十分激动。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武笃然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打了一辈子的仗,经历的生死无数,却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在他的意识里,这些不过是妇人之仁罢了。

    桓炎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门下省的两个侍中虽然在九人议政之中地位并不高,但是相比其他诸人,与自己相处的时间会更多,更能了解自己的心思。王珧素来稳重,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此时却一改常态反对自己的想法,难道自己重病昏睡的这些天,他也坐上了姜氏这条船?

    黎让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桓炎的思绪,他上前一步说到:“陛下,臣觉得武老将军说的对,王侍中说的也有道理。”

    武笃然正被问的哑口无言一肚子火,见同为门下省侍中的黎让开口,便冷声打断道:“南巢候莫要敷衍陛下。”桓炎也是因王珧的态度心中有气,也接口道:“黎卿有话直说,莫要与司马德操一般。”

    东汉末年司马徽美恶皆说好,从来不说别人坏话,黎让听到皇上如此说的,知道皇上心中有气,便躬身道:“陛下,武老将军老当益壮,愿替陛下、替我大楚扫清十年前的耻辱,臣赞同武老将军的说法。王侍中不过从黎民百姓的角度,不愿天下人认为陛下是穷兵黩武之辈,维护了陛下的声名,自然说的也有道理。”他自顾自的笑了笑,说道:“其实两位大人都是为陛下考虑,此事便容易解决。”

    桓炎疾步走到他前面,问道:“爱卿有何良策?”“南陌必然是要征讨,海州的民众也要休养生息,臣以为可以抽调各州壮丁民夫,只需提高饷酬两三分,变可解决王侍中提到的问题。这样虽花费些钱财,但总是让海州不会因此而断了香火。故而臣恳请陛下等到来年开春以后再行开战,这样一则可以有时间抽调各州壮丁民夫,二则可以有更为充裕的时间筹措军备钱粮。”

    武笃然摇了摇头:“黎侍中,此举大大不妥。若是开春再战,不多时便会进入盛夏,此时南陌瘴气横行,于我军是极为不利。”

    黎让笑道:“武老将军,居黎某所知,这南陌并非一境之地皆是瘴气。武老将军是追随先皇起兵征战无数,令孙也是与耒竹候的公子齐名,战功无数。黎某也相信若是武老将军与令孙领兵,南陌区区瘴气自当不在话下。”

    黎让一顶高帽子递了过来,武笃然竟然十分受用,他想了片刻,拈须道:“南巢候勿须抬举老夫,不过南巢候言之有理,打仗岂能一帆风顺,若是太过简单,黄口小儿也能取胜。我武氏用兵,越是困难之战,打起来才越有趣。也罢,今日便依南巢候所言,明年春天便明年春天。”

    黎让双手一拱:“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庆沙候一往无前的气势,让黎某为之心折。”他转头问向王珧:“王侍中,让知你不过是一言不慎,而却一心为民。不过姒令君所言其实不无道理,我大楚经历二世,却屡遭四邻之铁蹄,若是不能威震四方,难保日后南陌政局稳定后带给我大楚再一次的海州之乱。”

    王珧在说完后冷静下来,他是明白皇上的意思的,但是一提起海州,他却难以克制自己不去想起当年海州的惨状,一时盛怒难以自已。此时看见皇上的脸色,明白皇上已经对自己有所不满了,此时看到同为门下省同僚的黎让替自己解了围,他内心也是十分感激,“南巢候所言之意,高出王某甚多,王某敬佩不已。陛下,臣未能领悟体谅陛下的良苦用心,诚惶诚恐。”

    桓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无妨。这议政本就是各抒己见之所,朕虽为天子,却离不开众位卿家的帮助。王卿不过念起往事,朕不会见怪的。”他说完却看了一眼姜天阔,原来几人讨论之时,姜天阔一直在旁冷眼旁观。他明白皇上对他的忌惮日益渐深,从之前重用姒昶,到此次召回越王桓肇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而名义上为晋王复仇而发起讨伐南陌的战争,不过是想借着战争进行权力的重新分配罢了。

    这时,桓炎突然望了过来,问道:“子渊,你认为鸿让的法子如何?”姜天阔看了一眼黎让,方才回到:“陛下,要说起来,晋王也是老臣的侄儿,老臣从感情上也是希望为他复仇。”他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黎让,继续说道:“南巢候计谋百出,解决了这个问题,臣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老臣要提醒南巢候,竹州地处北疆,千里跋涉不便,还要守御哈扎人,还望在征调民夫之时,对竹州网开一面。”

    “耒竹候多虑了。陛下,此事既由臣提出,臣可保证,臣弟所在巢州会承担三万之数。竹、睦、风、沙、海五州都与他国接壤,故而不必提供。除此五州之外,其余七州每州出一万,便可凑得这十万之数。而一万民夫对各州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相信此令也不会有谁会有异议。”

    “好!鸿礼果然考虑十分周到”桓炎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如此一来,南征不会对海州有过多损害。各位卿家,对于南征一事,还有何人有话要说。”他似乎甚为满意,缓步走回龙椅之上。

    桓肇跟随着自己父皇的目光,心中暗自感叹,这南巢候黎让果然智计过人,而且左右逢源,难怪当年还是少年之时变策划出鹿角谷之变这惊天政变。只是这权倾朝野的姜中书、耒竹候,今天虽然与父皇有所冲突,然而似乎在处处退让,也不知道是父皇重新临朝导致这一切还是他另有图谋,又或他真的如自己所说,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霍光而有意退让。

    此时,之前一直沉默,只是回了桓炎拟旨要求的阳千德站了出来,跪下说道:“臣,臣有异议。”他抬头偷偷瞄了一眼桓炎,见皇上面色不豫,慌忙说道:“臣并非针对南征,只是臣此刻若是不说,只怕南征之时饷银不齐,陛下治臣的大罪。”

    桓炎刚刚坐到龙椅之上,听得此言,心中却没掀起波澜,他知道阳千德主管国家度支,便微微前倾身子问道:“由俭何出此言?朕相信你不会无的放矢,你起身来慢慢说。”

    阳千德答了声“诺”后站了起来,转身向黎让苦笑道:“南巢候,你这计策虽然高明,但是这样一来,又要凭空多出好几十万两白银的开支。若是战争时间再长些,只怕这多出的开支就不只这些数了。”他又对桓炎说道:“陛下!臣在尚书省任职多年,今日度支尚书端木修不在此处,但是这国库收入乃是臣职责所在,臣万不敢忘记。不是臣危言耸听,现如今国库之中,可用黄金不过三万余两,白银八百万两,丝绸布帛一百八十三万匹。而如今秋税刚刚收过,纵然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征收春税,也是难以为继。”

    桓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桓肇也是吃了一惊,大楚已经休养生息多年,国库却如此空虚,若真是只有这些钱财,倒是可以勉力维持南征的开支,只是国家其他方面就捉襟见肘了。果然父皇开口冷冷问道:“令君,这国库之数当真如王卿所言?”姒昶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王侍中所言数目,大体不差。”

    桓炎良久没有说话。桓肇看着自己父皇的面庞,竟感到一丝压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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